第 28 章

    姜如雪挥手示意,明月就往卧房里进。

    光滑的铜镜前,妇人的姿容秀美,身后的婢女为她梳起百合髻,云鬓高绾,貌若天上仙子。

    谢衍行就在一侧床头好整以暇看着被婢女侍候姜如雪的一举一动,墨色凤眸微眯。

    待到一切装扮完成过后,谢衍行始终盯着姜如雪的身躯,直至她离去。

    墨云院外的府院正厅里头,姜如雪在谢夫人的带领下来到正厅。

    厅中有桌椅环绕,皆都是她那日嫁入伯府所换。在这个朝代中低嫁在府中话语权才更甚。

    姜如雪步伐生花走到谢夫人面前,微行一礼,明知故问道:“不知婆母唤我来是为何?”

    谢夫人是何等心机,身边人犯忌,只能说明她养出了个蠢货而已,连话语也是云淡风轻,倒像是真的找她闲聊似。

    “不过是闲时无聊,想着和你多日未见,便唤你聊聊家常。”

    姜如雪坐在一侧位上,十指摆于腰前,好不端庄。

    “莲香,奉茶。”谢夫人话音刚落,莲香就顶着一张被五指打过红了的秀脸上前。

    姜如雪瞧着眼前这人是昨夜阻她的婢女,心下扶额。

    果不其然,昨夜她下了婆母面子,今日婆母原是因这事唤她而来。

    她本以为莲香这般委屈巴巴的姿态是成功在婆母面前博得同情真要保她,正想要开口解释昨夜缘由,

    哪料下一刻莲香奉上茶就故意颤抖着手直将茶水往她的衣裙倒去,姜如雪为避免衣裙沾湿猝然站起。

    须臾之间,莲香却立马跪伏了身子,眼中掉泪,拼命地磕头叫喊,“二夫人,你饶了奴婢吧,是奴婢小人不识泰山,顶撞了二夫人。”

    正厅走廊处有婢女小厮来来往往,不识还往她这儿瞧上几眼。

    谢夫人见事情已然发酵,心中冷笑着,开口却是对她说的言辞却是善解人意,

    “莲香你身为我身边婢女昨夜却是这般忤逆伯府中的主子,今日我特给你请罪机会你也能搞砸!”

    “看来现在我已经管不了你了,你自和二夫人回去,无论是何管教,接了再回!”

    谢夫人对莲香的语气从愤恨到失落,好似在可惜着什么。

    莲香跪在一侧,阴狠的神态一闪而过,眸中有泪水滴落,装的楚楚可怜,“是,夫人。”

    姜如雪从容不迫地盯着眼前跪下的莲香,以及不作为还在主位上坐着的婆母,粉唇微扬。

    如今这么多的婢女朝她这儿看去,她若今日真将人带回墨云院中管理,怕是明日府中就会传她一侯府嫡女傲睨自若,不过婢女失手打翻茶杯,就这般对婆母身边婢女发难。

    可姜如雪觉得婆母这样想她亦是低估她了,婆母可是猜错,她姜如雪不是那般能任由别人欺负的性子。

    她本想放过眼前这个婢女,哪知她却还顶着是婆母身边婢女的身份在她面前装可怜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今日不仅要教训这婢女,还要将公爹搬出,逼她不得不吃这一瘪。

    纤腕下衣袖飘动,婢女另一侧未红的脸再次被印上巴掌,姜如雪怒目而瞪,引得许多今日来此处洒洗的婢女看去。

    “好你个目中无人的奴婢,昨夜夫君夜感风寒,你阻我夫君看病,今日故意又此一举,是觉得我脾气好够你拿捏!”

    此话似是对莲香说又是对谢夫人说。

    谢夫人根本想不到向来在她们面前柔柔弱弱的姑娘竟会有如此魄力,措手不及。

    她赶忙说出声:“如雪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何必上火?”

    “婆母,不是如雪没有好好说话,这婢女如此对我夫妻俩我还能忍,可是她这般罔对婆母可就不行了。”

    “昨夜她可信誓旦旦,说没有婆母的吩咐就夜晚不能放人出府,这可是一条人命,婆母这样明理,又怎么不会理解媳妇的苦心?”

    姜如雪调转矛头,直用婆母她那贤良淑德的名声去堵她的话。

    谢夫人听此,脸哄了又黑,又不得辩解,“也怪不得莲香,她这人就是认死理,死心眼儿。”

    “如雪从来没有看见过主子有急事,婢女反而在下头添乱的。若是这事传到外头让别家府里人知道,岂不是说婆母教管下人不严,徒惹了别人笑话吗?”

    “再说此事若传到公爹耳中,这婢女免不得多吃苦头一顿。”

    一旦提到谢伯爷,无论婢女还是谢夫人皆都一惊。

    如今正是朝堂动荡之际,陛下年老,皇后又无所出,欲选继承人上太子之位。朝堂上皆有站位,而身为有爵位的定远伯府,已然也被人盯上。

    再说拼下功名封赏定远伯府是为上一辈之事,当时朝廷清正,谢家祖宗靠的是一刀一枪博取功名,这一辈无人才所出,谢伯爷自然对伯府清誉管的甚严。

    就连上次谢衍行做了好事将她救起也能徒惹来一顿家法,更何况这种有辱家门之人的婢女。

    搬出谢伯爷这座大山,莲香顿时瞪大双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口中喃喃不清,“二、二夫人,饶了奴婢!”

    “饶不饶你求的可不是我,而是婆母。”姜如雪言语犀利,一句话将所有的一切都翻转向谢夫人身上,这婢女的死活已然轮不到她来发落。

    无论婆母是否会罚眼前的婢女她都已经入套。

    罚,那么会伤了这小婢女外祖母贴身于谢夫人身边老嬷嬷的心。

    不罚,当此时传到谢伯爷和外人面前她也会被判管教下人不严之做法。

    无论如何于她都有利。

    “如雪怎的将这事升到另一个层面去了。”谢夫人骤感不利,忙是上前疏导。

    姜如雪有台阶也懂得往下走。今日只不过是来告诫婆母,他夫君的命也是命。他虽是庶子,但有她撑腰。而谢伯爷就是一块最好的压山牌。

    “来人,还不快将这无知婢女拉下去!”谢夫人声音一落,就有婢女将人拉下。

    姜如雪淡然自若看着眼前一切,杏眼微眯。

    看,这婆母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想起还在院中的谢衍行,姜如雪认为戏已看完,她也应该离开。

    姜如雪长指摩挲着腰侧衣料处被茶水泼出的水迹,又回到常在谢夫人面前的柔媚娇俏样,轻声道:“婆母,那如雪便先退下了。”

    谢夫人见着无可奈何,只有挥手,“好,如雪有空就来多陪陪婆母。”

    姜如雪点头转身走步离正厅愈来愈远。

    一旦姜如雪离去,站在谢夫人身旁已久的嬷嬷就是开口:“夫人,此事恐会传到谢伯爷耳中。”

    刚经历这一节,谢夫人心力交瘁,“不会。”

    这些婢女的嘴她会堵。至于姜如雪,只要她的理智在,不想和她在表面上不对付就不会去传。

    瞧着姜如雪娉婷细腰,谢夫人眼中有火越烧越盛。

    “我倒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性子,怕从前和衡远相处的态度也是装出。”

    谢夫人不知道的是,重来一世,她不再会因着谢衡远委屈自己。

    “那大公子那边?”老嬷嬷又问。

    谢夫人摆手喝了一口茶,“无事,虽说衡远的仕途还得靠他,但左右为难两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二公子对衡远的态度是一回事,对我的态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嬷嬷叹息着:“那莲香?”

    自己的孙女她终归看不下去,这一顿刑罚,不受也得受。

    “行了,等打了三大板修养好后,就让莲香去衡远的院子里住。”

    都是精明人,老嬷嬷又岂会不知谢夫人说的是何,当即下跪,忠心耿耿,“老奴谢过夫人。”

    婢女从来只能配管家、小厮,算不上主子。但成为大公子的妾氏不同,即便上头还有人管着,但到底比伯府中管家和小厮尊贵,自然老嬷嬷对此也是乐意的极。

    正厅里有风吹入,过正厅廊亭处,徒然掉下一块糕点。

    听闻此声,谢夫人和老嬷嬷都往前看去。瞧见个秀丽人儿红了眼眶,欲哭不哭。

    后头婢女将掉落糕点拿起包在手帕中,前头主子就是扬起笑往谢夫人身旁走去。

    沈心柔不可思议端着绿豆糕盘往谢夫人身边放,声音已然沙哑,“婆母,这是我今早做的绿豆糕,想着婆母现在在正厅给你送一点来。”

    沈心柔焉着声,谢夫人瞧见,扶额无奈看着这个儿媳妇,没有高门的背景也没有过人的手段,她实在是不喜。

    要不是为了衡远仕途,得三殿下信任,她万万不会同意沈心柔这样的小家女入府。

    “心柔,你刚刚也听见我要给衡远纳妾这事了?”

    沈心柔点点头,眼眶更是红的可怜。

    “衡远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纳妾这事早晚也是要定,身为正妻,你要做的就是管理好这后院以及开枝散叶这事,遇事不慌不乱,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焉了吧唧的。”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有心,便多和你弟妹相处,你弟妹管理起这种事来,绝不会同你这般小家子气。”

    说罢谢夫人未看得桌上糕点一眼就是离开。

    离去过后,寂静的正厅中就有眼泪啪嗒落地,跟于沈心柔身边的婢女连忙上前。

    “新芸,你说我真的比不上弟妹吗?”她实在不懂,夫君已经对她这样了,婆母也还跟着夫君那般嫌弃她。

    她和夫君已然好几日没有见面,本想着近日寻着借口去见见夫君,哪想刚刚又听见婆母要替夫君纳妾这事。

    那个老嬷嬷的孙女她也见过,长得一副好皮囊,要是送去,怕不得过了多久,夫君就会厌弃了她。

    她先因知道谢衡远会是她日后夫君才对他一见钟情,如今嫁入伯府待在夫君身边总觉得透不过气。

    沈心柔抬头不让眼泪落下,瞧外头仍旧勤劳洒洗的婢女小厮们,穆然想起姜如雪那话。

    她虽是一小家女,可到底是正正经经从闺中长大的姑娘。

    她真要委屈自己,在这庭院之中空看落花流云,一世都要困在这可望而不可得的府中?

    沈心柔不大有力吩咐着新云,“糕点你我主仆二人吃就好了。”

    新芸眼中逐渐不敢相信,“夫人不将糕点带去给姑爷了?”

    “不带了。她不喜我,出现在他面前,他怕也是不惯。”

    “然后你再去外头买几盒新糕点回来,今夜我想同弟妹说说话。”除了新芸和弟妹之后,她再也找不到能同她安心相处之人。

    她瞧着新芸震惊而又尤显担忧的态度,不由苦闷一笑,“好了,新芸,你家姑娘可能是那么容易把自己陷入绝境之人。”

    天空如碧蓝,层层云层叠起,沈心柔不禁向往。

    是啊,她沈心柔出嫁前可不是这种日日哀怨的人。

    小家女又如何?

    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小家女就应该让别人随意剥夺自己常日形成的性子,去装扮一个温柔又贤良的妇人?

    那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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