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寒冬十月,京城内寒风呼啸南北,雪飘万里,薄雪成片淅淅沥从天空飘落,数九寒天,冰封千里。

    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京城寒天,姜如雪却是无暇欣赏。

    妇人修长的玉指微拽身上夫君常日所披玄黑金色大氅,补子绣獬豸而熠熠生辉,圆椅上有她收拾出来夫君旧时所穿衣裳,

    她忆起和夫君曾经的过往,绝美的容颜中带着一抹多日以来再未扬起的笑。

    他的夫君,定远伯府的庶子,待外人从来疏离冷淡,独待她柔情脉脉,自小在嫡兄和母亲的打压之中成长,却未习得那纨绔子弟做派,出淤泥而不染。

    剑术,计谋样样不比他人差,偏是身份不如他人,独让他在淤泥中打滚二十几年却仍旧散发不出光亮,待到二十二年满终是能大散发光,却是因她甘愿堕落在那无底黑暗。

    姜如雪眸中有泪滴落,扑落在谢衍行曾经穿过旧衣上,那是夫君还未被公爹赏识前常穿布料,粗糙而又厚重。

    卧房外的大雪仍旧下得很大,从窗棂外吹入的风如同利剑,把把刺她心头。

    姜如雪如凝脂般的小手紧拽着胸口处,无限恨意早已开始发芽,

    今夜,她便要让谢衡远身死当场,为自己和谢衍行报仇,哪怕今日会付出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姜如雪抚摸着被梳好的秀发,圆溜的杏眼中暗藏杀机,自收拾妥当便让明月备上一点甜糕点和小酒,等谢衡远今夜前来。

    夜晚的京城寒雪如冰,稍亮烛光的卧房里头有玉指轻轻抽出黄纸包着的药粉,趁着无人的造访,挑开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酒壶之中,滚荡摇匀。

    她轻眺秀眉,就将面前已放入迟缓药的冷酒喝入胃中,转身背对于门,待谢衡远入瓮。

    卧房外头照明的红灯笼仍旧红得刺眼,若隐若现之中,有竹门拉开声音响动。

    先跨而入的是绣白金丝边大氅边角,男人带着一身风雪,自外头侍卫来报后便唇角带着得逞笑意自屋外走来。

    一入卧房,谢衡远未见姜如雪真颜,只见一身躯瘦弱却绝不干瘪的女人身穿玄黑大氅坐于红木椅上背对着他。

    姜如雪知是谢衡远来,缓缓转身于他跟前。

    以谢衡远这个角度看去,若隐若现的烛光之中只见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面如芙蓉、肤白娇腻。

    她侧目转头,眼眸中流转有如清泓泉水般潺潺,略施粉黛的艳美娇靥霎时间夺了他的魂魄。

    莹澄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谢衡远本该流露在她肌肤外露雪白的嫩肤上,顷刻间就是注意到姜如雪身上所披的大氅

    谢衡远认得那件大氅是他庶弟常穿于身,他压下了唇中笑颜,温润如玉的音色中隐藏着极大戾气。

    “如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本以为今日姜如雪是来给他认错的,是求他给她一线生机的。

    背对着他的女人在谢衡远未看见的地方呼吸声自重变轻,姜如雪收拾住自己的情绪便是扬起头来。

    “夫君大势已去,我亦然也已是阿衡的笼中之物,如今我想清一切,愿与阿衡度过一个又一个缠绵夜晚,阿衡又何必在意我身上所披是何人旧衣,等会亦也不免也要脱下。”

    这一番话,姜如雪说得露骨,佯装娇羞的姿态之中尽显情意绵绵。

    似是这句话击中谢衡远日渐以来的焦急灼感,诱得他不由自主动情。

    他顾不得太多思考,腰间腰带被逐番动作解开,男人身上的绣竹白衣悄然置于地中,谢衡远便是急促走到姜如雪跟前,细长削瘦的长臂正要将人抱起却被玉指轻轻拦截打去。

    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折腾,他见眼前人娇嗤,不由软下心肠。

    姜如雪的玉指轻扣白玉酒壶镂空之处,连绵不断的酒水自小口斟入酒杯,两杯酒水满满倒于白玉杯中。

    一杯置于谢衡远面前,另一杯便被她端拿手中,在谢衡远面前,秀眉微挑往嘴里灌去。

    温润酒香浮于卧房之中,姜如雪领如蝤蛴、玉颈生香,不由地让谢衡远看得发呆。

    又一杯酒置于姜如雪玉指之上,只不过这次不同不是她喝,而是端于他的面前。

    谢衡远神思霎时回笼,眸中清明隐下汹涌肃杀。

    姜如雪见此,难得一笑再将端于谢衡远眼前酒水往唇里挪去,一饮而尽。酒杯“噔哒”落于地,姜如雪玉指轻点谢衡远腹前。

    “这是昨日你派人送来的秋露白,我还记得小时与阿衡玩闹喝醉了酒两人回府被各自父亲好一顿打,便是尝这酒害得。”

    “如今终有口福再共品此酒,阿衡却不接手,看来阿衡还是顾忌于我,怕我会害得你性命。”

    情迷当头,她大胆将手抱上谢衡远腰腹。

    即便他不喝下此酒,她亦也有办法让他中下这毒。这药药性生猛,现还未发作是因她在前吃了药粉使得药性缓慢。

    只不过这下她怕得牺牲色相,诱他朝她唇中吻去,才能让他也和她一般沾染毒药。

    姜如雪心中苦笑,不由想到若让谢衍行知道她这般做事,他是否会被气得起死回生?

    姜如雪正要吻自谢衡远薄唇,却未料下一刻男人却轻力推开她,姜如雪担忧谢衡远无了兴趣反身就走,有些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阿衡真不想要我?”

    男人定定朝她看去,试图在她眼中看出不一样的情绪。

    凝视了许久,谢衡远突然笑了,独自向她落下一笑,纤长玉指就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白玉酒壶,仰头喝去。

    极尽不断的酒水自壶口处洒落,淅淅沥灌了个满怀,卧房里有蜡烛灯芯忽灭,扬起“刺啦”声响。

    谢衡远喝尽壶中酒,手也沾染上酒水湿气,酒水本凉,抚上温热的手臂变得柔情起来,“果真是好酒,和从前滋味那般。”

    可未料下一刻,药性马上发作,屋外有乌鸦叫悲声传过,面前之人大口吐着鲜血倒于地中。

    姜如雪终也抵不过身中药性,大口吐鲜血而出,好在她离红木桌近,踉跄倒于红木椅上,双手强撑红木桌,不让自己倒地。

    谢衡远虚弱看着姜如雪,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自将姜如雪通风报信于谢衍行后,便立即派人将人软禁起来,侯府侍卫皆是他的人,他即使有着怀疑,却认定姜如雪没有能力在他的手下害他。

    更况他知姜如雪最爱惜性命,酒从同一壶中撒来,姜如雪竟敢喝下,那就说明无毒。

    但他却未料到那毒药姜如雪早在派人传信于谢衍行前就已准备好,也未料到人在不可逆转的绝境中,往往疯得彻底。

    而今夜,便是他的死期。

    姜如雪即便已强撑无力,也依然含笑,眼睑处更是因眼泪流过红的彻底,如艳丽玫瑰。

    她凝视着虚弱躺在地却挣扎未果爬不起的男人,声音清灵,“哈哈哈哈。”

    “谢衡远倒是想得美,你真以为我是在和你忆旧情吗?不过是为了骗你饮下这毒药。”

    “我自是知我罪大恶极,不配得夫君原谅,但我现心死如灰,无论如何我都要拉你下去为夫君报仇!”

    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幽暗的眸中迸发着火焰。

    是他,骗她说那日她掉入水中被谢衍行救起,无奈只能嫁于他是谢衍行的阴谋!

    是他,诱得她时时刻向他传信谢衍行的一举一动,迫使她做不愿意之事!

    也是他,骗她说只是为了他们以后着想,定不会让谢衍行有性命之忧!

    结果,他将她推入了深渊之中,又妄图想要爱情事业双收,用她的生命威逼利诱谢衍行,让谢衍行在悬崖之上死于他的手中!

    凝视着眼前已然晕死的男人,姜如雪莫名觉得解脱。

    手中的力气实在支撑不住身体,娇嫩的身子自椅上滚落在地,姜如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着身子,将身上披着的大氅用玉指紧裹着自己,眼神空洞地端凝着眼前的一切。

    渐渐地,她似乎看见了年少时和谢衍行见的第一面的场景,男人剑眉星目,好看的让人入迷。

    而后,她又看见他们因着世俗被迫结连理,谢衍行知她有心上人尊重她为此三年也从未碰她身子。

    走马观花,再到待在谢衍行身边时间长后,发现自己的夫君不似表面看到的一般无野心,摘下面具后对那权利极致的追求的欲望。

    她想,若有轮回,下一世的谢衍行应当是不再想要遇见她了。

    卧房檐下挂着的灯笼红得刺眼,皑皑白雪出奇压弯屋外养了几十年老树的粗枝。

    慢慢的,姜如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迷雾般越来越浓挡住了她的双眼,解脱地闭上了双眼。

    烛台上的残烛依旧闪着亮光,那个年少时期明媚的姑娘终是死在了最爱的大雪天中。

    *

    远忠侯府,姜二姑娘的闺房内。

    茉莉花香四溢,名贵的锦被丝绸搭于拔步床上,芙蓉帐暖。

    床上的姑娘猫弯着身子,白嫩细腻的肩膀随着锦被滑落映在阳光底下的肌肤显得愈发肤白凝脂,纤细却有肉的小腿伸出锦被之外,似是热得不行。

    而始终站在床侧的婢女双手叉着腰部,再凝视床上自家姑娘还未有清醒的样子,无奈快步走到姜如雪面前,小手用力的摇着还在睡着的人儿。

    “姑娘姑娘,太阳晒屁股了要,赶紧起来。等夫人发现姑娘你在大公子的婚宴上睡懒觉,定然逃不了一顿骂的!”

    明月的声音如风中的铃铛般悦耳,似是叫醒了床上的人儿。

    但当明月正觉奇怪凑近去看,只见她弯弯的柳眉紧蹙,长而卷翘的睫毛如鸦羽,随着梦魇里头拼命流转的景象睫毛不受控制得眨动。

    粉白的面容极速转成苍白,床上金丝绣被拽去,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

    明月急忙蹲下身子,温暖的小手适时抚在姜如雪冰玉肌之上,缓和了她梦魇下冰凉的身躯。

    “姑娘姑娘?”明月急忙推着姜如雪的身子,试图将沉睡中的人儿叫醒。

    姜如雪额间的秀眉却是越蹙越紧,绣被上柔软的丝绸被她细长的五指抓地紧紧皱起,她的额前出了大堆的细汗。

    姜如雪似是感受现实当中这样惨状,急剧的挣扎。

    忽然,她杏圆的大眼猛然的睁开,惊魂未定。

    姜如雪呆滞无神地盯着眼前守着她醒来的如月,玉手捂住胸口处急剧晃动下的心跳加速声,一把抓上了明月的手,尽是震惊。

    “明月,我还没死?“

    这话说得明月一脸莫名其妙。

    “姑娘,大公子的大喜之日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啊,一点都不吉利。”说着,明月又是赶忙掀开姜如雪身上的锦被道:“姑娘快点起来,等会夫人真的要生气了!”

    姜如雪被明月拉起,拔步床前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开,姜如雪凝视着窗棂外头不再是积雪成堆的冬日,而是散发着灼灼热气的阳光,狐疑着。

    大公子的大喜之日?

    那不是她未出嫁前和谢衍行见的第一面吗?

    直至温暖的手帕被明月无声放在手中,感受到久违温度的姜如雪,圆溜的杏眼霎时便蓄满了眼泪。

    “明月,外头红帆是为大哥而挂?”

    明月端凝着前几日还跃跃欲试替未来嫂嫂选红帆喜布的姑娘,嘟囔着嘴,“自然是为大公子而挂。”

    姜如雪呼吸渐渐平稳,原以为这是梦。可眼前的人是她未出嫁那年的装扮,景是她未出嫁那年独自享有的闺房。

    一下,姜如雪激动的从床上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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