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虎杖在宿舍找了一圈没找到，又跑到中庭，就看见五条蹲在地上，一手托腮看着缩小版的伊澄奈也，欢快地说：“要叫哥哥哦——”
野蔷薇站在他身后，神情复杂。
虽然知道那个一身粉嫩小裙子的伊澄就是拎着棍棒追杀他的伊澄，但她既然变成了小孩子，怎么都感觉有点欺负人。
因此虎杖十分自然地上前：
“五条老师，逗小孩禁止！”
野蔷薇连连附和。虎杖正要因为得到认同骄傲地昂起头，就听她认真道：
“按年纪的话，怎么都应该是喊大叔更合适吧。”
虎杖：……
我看你多少也有点问题啊喂！
“既然虎杖同学也来了”，五条摸出手机，“将将——”
虎杖凑过去看，发现是一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图：“这是个，游乐园？”
五条：“嗯嗯。”
虎杖的脸色逐渐难看：“让我去？”
五条摇头，还没等虎杖一口气喘匀，就接着微笑道：“带她一起。”
指着只比虎杖膝盖高出一点的伊澄奈也。
“破例拥有一天假期不是很棒吗？”五条愉悦，“尽情玩耍吧，今天的费用高专会全部报销哦。”
“不不但是，为什么我的休息时间也要和这家伙一起……”
“虎杖同学，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目送他们走远，野蔷薇后知后觉：“五条老师，伊地知刚才发来的紧急联络，好像也是一个沿海的游乐园呢。”
五条低下头摆弄手机，扬着嘴角敷衍道：“嗯嗯。”
不知是不是相处太久，诞生了诡异的默契，野蔷薇竟然从简单的两个单音节词里听出了克制不住的窃喜。
“五条老师，”野蔷薇眯眼靠近，“虎杖他们该不会刚、好、去的就是同一个地方吧？”
“哎——”五条摸摸耳朵，“不知道呢。”
野蔷薇震惊：“那不是你的任务吗！”
\"教师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为学生们挑选合适的训练场地啊。\"
五条悟迅速将任务分配表上，自己和虎杖的名字调换，站起身，语重心长地拍拍野蔷薇的肩膀。
“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咦，我的巧克力放哪了？”
虽然对这种安排心存疑惑，虎杖仍是带着伊澄出门，买票，等待下一班电车。
他也很意外伊澄为什么格外配合就是了。
正这么想着，从身旁传来一个细小稚嫩的声音：
“宿傩为什么不说话？”
——顿悟！原来又是为了他身体里的两面宿傩！
虎杖低头看她，发现她将头仰得高高的，看起来十分吃力。于是轻叹一声，屈膝蹲下：
“你想和他讲话吗？”
伊澄果断：“不想。”
虎杖语塞。
——那你问什么啊！
近距离看起来，伊澄的眼睛里有酒红色玫瑰一样深邃的光，比她头发的颜色还要深上一些。
莫名觉得，她也许并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充满敌意。
电车进站大概还需要三四分钟。虎杖思考了一会，状似无意地说：
“那个……你的事，我听五条老师说了一些。”
“之前我提到宿傩……提到那个咒灵时，语气太轻松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道歉应该要直视着对方。然而当虎杖看向她，却读出了满满的意外。
——是他的抱歉太过突然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伊澄转过头看向远方：“你在高专里，好像有很多朋友。”
“嗯。”虽然不知道她的意图，虎杖仍是点头，“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吵吵闹闹，但他知道，毫无背景、本应受到忌惮的自己，正被热烈地爱着。
“如果他们都被我杀死，你会想要找我复仇吗？”
“……当然。”
“如果他们死前曾被我折断双臂，你会想对我做同样的事吗？”
短暂的沉默后，虎杖咬牙道：“……我会的。”
她像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将被凤吹起的长发揽到耳后，声音轻飘飘：
“如果我曾对他们许诺，只要发出的惨叫声足够让我开心，流出的血足够多足够让我满意，就不会杀死他们，不会杀死他们的家人，却一次次大笑着摧毁他们的希望呢？”
虎杖悠仁的眼睛猛地睁大。
“今天结束之前，告诉我答案，虎杖。”
吱——
电车进站了。
车门打开，人潮涌动，虎杖连忙将刚才的问题暂且搁置，伸手想拉住伊澄，就发现两只小小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腿。
虎杖：……
到游乐园十几分钟车程，虎杖一边小心护着伊澄的头，一边仔细想着她的话。
刚刚有一些头绪，“用充满童真的游乐园之行适当安抚伊澄”的想法，就在充满阴森气息的入口前荡然无存。
——怎么感觉好像被骗了！
说什么享受假期，安排的任务放心交给他就好，到底为什么会相信五条老师的鬼话啊！
正要联络高专的人，等待接通时喊伊澄站到外围，没想到一回头才发现她已经自顾自爬上了锈迹斑斑的旋转木马！
“伊澄小姐！你现在这个形态，又不参加战斗的话，至少离这里远一点啊！”
话音未落，过山车的最高处突然探出一颗巨型章鱼的脑袋，长长的触手圈圈缠紧的，竟然是一个小孩！
他的正下方赫然是一辆橘黄色的校车——被困在这里的还有不知多少人！
来不及等到电话那端的回应，虎杖扬手将手机丢给伊澄，头也不回飞奔而去：“跟那边说需要支援！”
“还有快离开这里！”
伊澄一句慵懒的“知道了”还没说完，指尖一滑，手机啪地砸在了脑门上。
……还好没人看见。
一手揉着额头，一手举着手机，熟练按下挂断键。
胳膊搭在两边的扶手上，想将下巴垫在马头，发现自己现在不够高，只好作罢。
远远欣赏起虎杖在轨道上和章鱼外形的咒灵缠斗。
很有干劲嘛。
她身下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金色的眼睛张开，眨了几下，骨碌碌移动到木马腹部。
刚才突然出现人类的交谈，本以为来了新的食物，仔细一嗅却闻到了属于同类的味道。
那个咒术师不必去管，一看就是初出茅庐没经验的毛头小子，里面的二级就能解决他。
倒是眼前的这个，若是能拉拢——
一柄利刃不知从何处刺出，正中眼睛瞳仁！
顿时顾不上遮掩，躲藏在木马中的咒灵大叫着想要还手，不料瞬息之间，自己的手脚皆被牢牢困住！
“嘘，别吵。”伊澄依旧看着虎杖，目不转睛，“里面有……两个二级？放你进去会以多欺少，不公平。”
金眼睛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升起一阵寒意：原来她早就发现了！赶在少年前面，就是为了将自己祓除吗！
暴怒之下咒灵的双手竟然突破枷锁，但还没等它更靠近伊澄，利刃已经贯穿了它的内核！
“忘记还有人质了，不好意思。”伊澄遗憾道，“能一个人抗住两个二级，外加解救人质，目前这个阶段已经算得上优秀，不需要你来加练了。”
——不需要你了。
在几句莫名其妙的话里，金眼睛满是茫然地烟消云散。
直到身边安静下来，伊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突然开始习惯性地教导后辈了。
摇摇头自我嘲讽：好为人师是毛病啊，得改得改。
她低头揉脸的几秒钟里，虎杖刚救下小男孩，几个起落接近地面。
章鱼不断用触手狠砸他们行进的方向，好不容易将男孩护送到安全地带，交代他不要乱跑，回头就看见触手带起的巨大水泥块砸向伊澄！
伊澄奈也隐隐察觉到有一片阴影向自己高速飞来。
——石头而已。
淡定地继续挫脸。
反正被砸一小下也不会怎么样，不想折腾了，累。
“喂！小心！”
伊澄一顿，抬头正看见虎杖一脚将巨大的石块踢成两半，落在她身前：
“都说了这里很危险的，你先带他离开！我去救剩下的小孩！”
丢下这一句，又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伊澄怔住。
你……记得我是咒灵的吧。
不老不死，不论受多少伤流多少血，都能在瞬间痊愈，即使碎成渣渣也能恢复原状，的咒灵啊。
——这里很危险的。
伊澄奈也缓慢地从木马上爬下来，走到还在发抖的小男孩面前，摸遍身上的口袋，只找到早上顺来的巧克力。
“要吃吗？”
牵过男孩的手，放在他手心。
小男孩的鼻涕泡还挂着，用力吸了吸，打开糖纸，想说谢谢时才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小姐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粉紫色的屏障。
五分钟后，伊澄奈也走在最前，虎杖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身边还团团围着十几个幼儿园小朋友。
“我说你啊……”虎杖忍了又忍，还是说道：“既然你的那个什么术式能同时为所有小孩展开防御，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呢？一定要等到有危险的时候吗？”
伊澄向着出口越走越快，随风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
“什么？”
远远看见出口外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一身蓝黑色校服，正抱胸看着他们。
伊澄莫名不爽起来，毫无反应地经过五条身边。
“怎么样，共度一天珍贵的假期生活，还对虎杖同学抱有杀心吗？”
伊澄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当然。”
“毕竟宿傩，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五条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兀自玩味道：
“宿傩啊……”
虎杖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出来时，五条已经完全换上另一副面孔，拍拍手亲切地说：
“大家不要怕，今天有漂亮的大姐姐请客哦！”
——漂亮的大姐姐？
伊澄看向停在树荫下的车。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猜想，车门打开，一个戴墨镜的女子款款走来。
伊澄奈也连忙反省，自己一直是小孩的模样，和五条说话时没有对视没有表情，距离不小于一米——
这样应该！是安全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