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叮铃铃——”

    床头木制柜子上的闹钟响起，一只手从被褥里伸出，干脆利落的关掉了闹铃。

    A子缓缓地坐起身，迷茫的环顾四周，试图通过这个动作归拢自己逸散的意识：“啊，我已经不在木屋中了。”

    她翻身下去，指挥着周身的咒力给自己变出一身居家常服和鞋子，拉开了大门。走廊里有微风吹过，带来青草与花朵的清香。庭院中参天古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向过往的每一个生命致敬。

    有两名侍女看到她，向她行礼，A子赶忙有模有样的回了一个。

    她现在正以“五条悟客人”的身份暂住在五条家的客房。

    夏油杰见到A子出现的时候很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作为咒术师见过的大风大浪实在太多，很快他就接受了现实，然后三个人就A子的身份问题进行了一番严谨的探讨。

    她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造假”经历是在包装自己的身份上——最终三个人决定用“在网上聊天的认识的网友，帮了五条悟几个小忙，现在远渡重洋来日本游玩顺便见网友，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拥有咒力，因此在五条家借住一段时间。”这个借口。

    “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A子担心，“看上去就显得很扯淡。”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在五条家，五条悟干什么都没人敢管，哪怕他明天突发奇想想把家宅改成动物园收门票恐怕都只会得族中长老几句气急败坏的训斥——也就仅限于训斥，该改建还得顺着他的心思改建。

    至于为什么改建成动物园——

    “当然是为了参观人类物种多样性啊。”这样推测五条悟的回答是十分符合人设的。

    在束缚的连接下，A子的状态十分稳定。由于五条悟咒力的叠加作用，她在他人眼中不可思议的变成了一个“咒术师”，虽然此咒术师相当鸡肋，只能做到发射咒力的程度。

    除此之外，她还在五条悟的协助下做了一些实验，比如进入不完全的坍缩状态（相当于常规意义上的睡眠）可以节省能量，比如集中精神还是可以‘透视’，再比如拒绝了五条悟想给她买买买的打算——

    “人类是需要穿衣服，但严格意义上我不是人，是咒力和量子态的特殊混合意识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通过坍缩回到你身边的时候我身上的那些衣服怎么办啊？”

    02

    身份搞定了、日常起居也没有问题，但迎接A子的绝不是咸鱼的生活。

    因为她目前的状态，是个文盲。

    和五条悟交流很简单，束缚为他们之间构成了一条渠道，理解相互的意思还跟在梦境中交流一样，靠“心电感应”，但是和别人不行，和物品当然也不行。

    于是A子傻眼了，活了二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大字都不识一个，简直对不起她的本科学历。更加难过的是，日文的五十音在她的眼睛里完全都长的一样，无疑给她的学习道路上增添了更多阻碍。

    那一天，A子记起了，被语文课支配的恐惧。

    03

    三个月后，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询问五条悟最近有没有空闲的时间，最好带上夏油杰一起，她有事情想跟他们俩商量一下。

    临近毕业季，两位特级都忙的要死，于是只能约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聚集在高专的教室里。

    A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问：“有没有什么隔音手段？最好连视线也隔绝一下，就像是你们祓除咒灵时放下的黑漆漆的帷幕一样。不要太大，反而会显眼。”在生活的重压下，她的日语水平突飞猛进，毕竟她还不想被五条家的人私下议论家主怎么带回来了个哑巴，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是在说‘帐’吧，没有问题，”五条悟眨眨眼，跟夏油杰说了一声。对方会意，念咒施展起来。直到看见漆黑的屏障将这间屋子牢牢包围起来，A子才继续说出她的问题。

    “悟君，上次我们签订书面束缚的那个书页你那边还有多余的吗？”她对五条悟的称呼已经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改成了更亲昵的方式，但面对着夏油杰这张脸，她实在冒不出除了敬称以外的想法。

    五条悟闻言摇摇头：“没有了，那一张还是我以前搜刮仓库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那我现在拥有了你的咒力，在进行束缚对象认定的时候是把你和我看成一个个体还是两个呢？”

    “……好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杰你觉得呢？”

    “我更倾向于一个，毕竟咒缚形成的过程其实就是咒力混合的过程，悟和A子小姐你们两个咒力气息一致的话很可能会被认定成一个人。”

    “那如果加上一些前置注释呢？比如说明束缚对象这种。”

    五条悟换了个坐姿：“应该有戏，我们直接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A子点点头，正视两位咒术界的最强。

    “接下来说的事，只是我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但即使这样，我也需要咱们三个人之间签订一个束缚，内容由我来指定。可以吗，悟君还有夏油君？”

    “都到这个份上了，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说是吧，杰？”五条悟看着她笑了笑。夏油杰也点点头表示同意：“A子小姐怎么说也算帮我解开过一个心结，我相信你。”

    “感谢你们的信任，那我开始了。”

    04

    “束缚的内容如下：此束缚的参与者一共三人，正式名称为五条悟、夏油杰以及艾萍。”

    “对艾萍自束缚成立之时以后，到其主观意识确认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所讲述的所有信息，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不得在没有取得三人其中的两人同意的情况下，以任何主动或被动的形式向束缚参与者以外的任何对象透露；相对的，艾萍会在此期间提供‘控制咒术师因祓除咒灵死亡的方案’，并持续跟进优化。”

    “与此方案有关的任何打击对象，仅限于咒灵，并且研究一旦取得成果必须尽快向全世界各国的咒术师团体公开。以上。”

    “控制咒术师因祓除咒灵死亡的方案？！”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的惊疑中，咒缚缓缓成型了。

    05

    “A子小姐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夏油杰颇有些口干舌燥，束缚成立了，证明她说的条件确实存在。可是这……

    “嗯，我认为很有可行性，但是我并不确定能不能真的实现。”A子缩了缩脖子。

    “没关系，有最强的我们给你做靠山，A子小姐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就是了。”在五条悟鼓励的言语中，A子掏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

    “自从来到这边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何提高咒术师祓除咒灵的效率并进一步控制伤亡率。毕竟咒术界的现状大家有目共睹——咒术师这个职业，人数少，吃天赋，培养周期长，伤亡人数大。而咒灵随处可见，给点情绪上的刺激就能飞跃等级，简直像是合成大西瓜一样。现在是有悟君在，实力再强的咒灵也是一刀切。但如果他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了呢？又或者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呢？没有了他的威慑，咒术界一定不会这么平和。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是夏油君一个人的影响力还是比不上一整个根深蒂固的家族。”

    “这是实话，”夏油杰并没有什么难色，“包括总监部，很多人都在悟的庇护下活得太滋润了，以至于忘掉了咒灵的威胁。当然对自己人动手还是挺能下决断的。”他嘲讽道。

    “最开始我的想法是控制咒灵的生成。按照普遍理论，咒灵的生成源于非术师逸散的咒力和人类的负面情绪。而之前你们也给我提到过，一位叫‘九十九由基’的女士的研究结果表明，咒术师自身并不会产生咒灵。合理的推测，咒灵自身也不会产生咒灵——那么我认为，咒力是否产生咒灵的关键点就在于归属关系。”

    “因为咒术师自身可以控制咒力走向所以不会和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而一般人既无法察觉咒力，也没有办法控制，”五条悟的六眼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清澈无比，“很合理。”

    “嗯，但是紧接着我就发现，如何让无主的咒力拥有从属关系呢？二十四小时在全日本定点投放咒力收集器？太不现实了，先不说这种咒具的稀有程度，就算全都收容到容器里我们也没办法进一步处理。所以我换了个方向，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一劳永逸，那我们不如提高咒术师的实力。毕竟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会使用工具。”她神秘的眨眨眼。

    “制作更多威力更强的咒具吗？”

    “可以这么理解。但今天我要说的是一种更‘高级’，某种意义上也更‘离奇’的东西，”她唤醒平板的主界面，解锁，打开了她的搜索记录。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的是，将我变成量子幽灵的凶手，学名‘球状闪电’。”

    06

    “首先给悟君道个歉，之前处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我一直只告诉你我是被雷劈死的来着。不好意思了。”

    五条悟挥挥手，丝毫不在意，他更关心那个可行的方法。

    “通过一段时间对日语的学习和借助网页的翻译功能，我大致搜索了一下日本境内球状闪电的目击记录——很少，但不是没有。那就可以初步判定，这边世界的物理定律和我们那边一致，球状闪电是客观存在的……不要用这种‘物理定律怎么会不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们这边都能手搓阳电子炮，我当然得小心求证啊！”接收到两个高中生的视线，A子哭笑不得。”

    “那么这个‘球状闪电’与普通闪电除了形状以外有什么不同啊？”五条悟好奇的问。

    “这也是我最初灵感的来源。”她将林云给她讲的球状闪电的特性简单的给二人复述了一遍。

    “……球状闪电的能量释放目标是有边界的物质，而且每一个球状闪电在释放时只会摧毁同一性质的物体。咒灵也是物质，没道理我们找不到只作用于咒灵的宏电子。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受到球状闪电摧毁的物质会变成像我一样的‘量子幽灵’，即使在客观世界时常处于概率云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变成存在态。存在态下它们还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我们的目的是有效歼灭，不是给咒灵超级加倍。”

    “于是我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我们用咒力激发宏电子呢？又或者换一个方法，将咒力与球状闪电内部能量和结构融合呢？”

    “确实不是不可能，”五条悟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毕竟我的量子玫瑰融合实验和A子小姐自身就是最好的佐证。”

    “把咒力包裹在外层，把其他能量放置在内层，”A子掏出电容笔，新建了一个备忘录，画图示意，“就能做到区域性有效打击。即使面对特级咒灵不知道杀伤力如何或者数量过多不知道有效范围的情况也无伤大雅，毕竟实验总得要一步一步来。我的想法是在确定可行性之后，未来大规模生产能够发射球状闪电的武器，最好能优化打击精确度和射程，只要能覆盖日本全境就足够了。这样高专就可以就地转型成导弹发射基地——都二十一世纪了，谁家打/仗还先拼人力啊……你们怎么了？是我说的太天方夜谭了吗？”A子光顾着自己滔滔不绝，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二位一股“灵魂升天”的神态，不由得开始忐忑起来。

    07

    “并没有，”夏油杰抹了把脸，他的大脑在接受了大量的信息后还属于烧焦状态，“不如说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决办法了。”

    “就是有点超越常人……”五条悟接着说道，“拿闪电劈死咒灵，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下辈子都不会想到还有这种方法。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我疯了。”

    “你现在难道不疯吗？”夏油杰揶揄，五条悟没好气的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很正常啊，我自己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而且你们之前并不知道还有‘球状闪电’的存在啊，”她用笔在屏幕上反复画着圈，“因此，基于球状闪电的特殊性，我不得不提出束缚的条件。”

    “第一，我无法保证这项技术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用于军事打击，即使它现在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请二位见谅，我骨子里仍然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必然会为我的祖国考虑——公开研究成果也是为了这个。第二，我不希望因为球状闪电再多出更多的量子幽灵了。游离在不确定的存在态边缘实在是太过于痛苦，那种对不确定的未来的窒息感……总之，能少一个生物遭罪就少一个吧。”说完自己的想法，A子的精神也解除了高度紧绷的状态，一时间语气也有点蔫蔫的。

    “不过这还牵扯到一个问题，”她强打起精神，“就是这个研究必须要秘密进行，同时还需要大量的外援支撑。理想的合作者就是有一定科研天赋的咒术师，因为可以立下咒缚，但是这个要求太高了，打着灯笼也不一定找得到。所以退而求其次，秘密拉拢一批对球状闪电相关领域感兴趣的科学工作者，把表层研究交给他们也是可行的。因为有林云女士的知识，我们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会少走很多弯路，希望看到成效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在咒术界，我们有悟君这个最好的靠山，但是在一般领域，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能够给我们用信誉背书的人保证我们的计划正常开展。”

    “所以，”在夏油杰一脸懵逼的视线中，A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改行去考公务员吧，夏油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