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林列焦虑地看了一眼时间。
他没有资格进入最里面的会议室，只能跟其余人一样不安地在外等待，不时看一眼那令人晕眩的数据。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之前说起，林列作为实习生，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三天，一到工作岗位准备整理数据的时候，发现了气象监测区块中那一大片飙红的数据。
揉了揉眼睛，他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同事发现他的异常，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呆愣在原地。
之后，那些异常的数据像恶性肿瘤一般，在极短的时间里蔓延到了整个气象数据端。
“这些数据怎么了？”其他部门的人被惊动，林列身旁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那人的问题：
“代表……一场前所未有的雷暴灾难。”
仿佛像是印证他的话，气象区的警报发出了尖锐的嗡鸣，与此同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半空光幕缓缓熄灭，只听见门口的黑暗中传来冰冷的指令：
“打开行星防御系统，最高级别。”
恐慌情绪比刚刚数据蔓延的速度还要快，窃窃私语如潮水在林列的身边扩散，他的心头也涌起了不妙的感觉。
——这份工作很不错，但现在看来，他获得这份工作的时机不太妙。
行星级别的防御工事似乎已经百年没有开启过了，在中枢的引导下，众人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林列也一样。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做的，面对一片鲜红的数据，他只能麻木地将信息流导向中央，其余也并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林列。”身后有个声音在喊他。
他的组长正站在他身后，表情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严峻，只是交代他几项跑腿的事情。与他们刚刚经历的混乱相比，太过稀松平常。
抬头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招牌，林列又仔细看了看终端上的地址，确定这看起来荒废的“小红维修”就是他被交代送到东西的地方。
“明明快递就可以了……”他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手里的盒子翻来覆去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按响了门铃，没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白发姑娘令他眼前一亮，顿时把刚刚的抱怨吞进了肚子里，换上了一副笑脸。
“嗯？这次倒是没有跑吗？”
漂亮姑娘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当即接过了盒子，不过在扫描之后却显得很失望。
“有什么话需要带给我的？”她抬头问道，右手抚过鬓边柔软的发丝，风情万种。
林列愣神，之后茫然地摇摇头，他没有获得这方面的信息。
“谢谢你特地跑一趟。”
“哦……哦，没事。”
那抹微笑有些晃眼，林列搜索大脑试图蹦出来点漂亮词，但搜索失败，只能傻笑。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大门已经缓缓关上了，只依稀能看见匀称窈窕的背影。
他甚至没能鼓起勇气问到对方的名字。
还沉浸在一眼惊艳的会面中，林列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悄悄跟了上来。
几分钟过后，在人头攒动的市中心车站，他只感觉到脖子后面微微一麻，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又是一模一样的盒子，嘶——”
半月调理，乔晨熙总算被允许开始工作。这是这个礼拜她收到的第三只盒子，前两次都查无此人，今天终于看见了送货人，却是个年轻的陌生面孔。
耳膜传来了点轻微的疼痛——她放在那年轻人身上的追踪器被破坏了，信号彻底消失。
“看来送这些东西过来的人，并不单单是想警告你。”
赫尔曼伸手拿起那个刚刚送到的盒子，娜斯卡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对那份旧稿也很感兴趣，刚好对这方面有些研究，就跟着过来看看。
“不管怎么样，这背后似乎有个古老的秘密。”乔晨熙若有所思。
三只盒子里第一只是和桑柘有关的东西，后面陆续送过来的两个盒子，是跟他们在旧机甲图纸夹层中发现的基因嫁接有关。
拼凑起来看，居然可以看到一份完整的实验手稿。
有些部分有着扭曲的怪异文字，他们并不能看懂，可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十分不适，跟它所传达出来的内容一样扭曲，甚至骇人听闻。
“这种书写习惯和符号我也没有见过，正好认识个朋友，他搞不好会有点研究。”娜斯卡看了半天，皱着眉说，她也有些不舒服。
“这个东西先放一放吧，出大事了。”
赫尔曼的眼神从那些旧手稿上挪开：“终端刚刚发出了全面的警告。”
他抬手向两人示意上面红色的警报，气象监测区块十分钟前刚刚发布。
上面加粗的字体鲜明地写着：R9级别的雷暴正靠近中央行星，强度还在不断增加中，预计半日后到达上空，请提前做好防护准备。
“又来？今年第二次了吧，那不成是某些人惹得天怒了吗？”
娜斯卡查看了自己的终端，相同的警报很刺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得，先收拾收拾避难吧。”乔晨熙也很无奈，本来今天几人碰头是为了喻畅和桑罗一的事情，这会又得打道回府。
看警告的样子，这次的雷暴似乎不止R9，她需要回到时家再检修下地下室的中枢，确保安全。
她提前给时景巍发了个消息，以免又要在雷暴天气中救人。她的精神力还处于恢复期，贸然动用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想到这里，乔晨熙不禁有些泄气，照这个状况，能不能赶在战争开始之前，找回桑柘藏起来的那些东西还是个问题。
“还有十分钟到你那里。”
时景巍那边很快回复过来，看来也是收到了警报，公司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进入了防御态势。
“那我们也先回去了，”娜斯卡说：“你好好休息，能接活了记得找我！”
她朝这边挤了挤眼睛，然后跟着赫尔曼离开。乔晨熙感觉到她似乎有话没说完，但再确认时，她已经走远了。
思索无果，乔晨熙趁着这点空隙时间将完整的手稿转录成为了电子版，只是碰到了一个问题。
所有涉及到符号部分的记录，都无法被终端识别，总是被显示为乱码。
调整无果，她只能放弃了转录的想法。刚好时景巍与她汇合，两人从维修店出来之后，已经能明显看到天幕上黑压压的阴云。
“这次的雷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时景巍难得凝重，但没忘了关心乔晨熙今天的身体状况。
“我挺好的，怎么了？”
“军部那边已经整体戒严了，行星防御工事正在启动，部分普通民众已经开始疏散转移到二级避难所了。”
通常这种避难所只有在面对星际核武打击的时候才会启用，看来军区这次对灾难的预期十分不乐观。
由于提前做了准备，这次城中的秩序并没有出现混乱，所有人都转移到了附近的避难所内。
在警报通告后的三小时内，中央星上空的雷云已经遮蔽了所有肉眼可见的天空，空气中的电荷也趋于饱和。
“林列去哪了？”
严阵以待的气象区块中，突然不知道谁突然问了一句。
“被就近疏散了吧，没事，过一会再联系他吧。”
于是没有人再追究这个新人的去处，狭小空间里静默再次占据了上风，只有仪器运转轻微的电流声。
“R9级雷暴中心半径只有三千米，还有半小时到达行星上空。”
“三千米？怎么可能？”
一阵窃窃私语的嘈杂，但很快在领导者的发话之下重新恢复了平静。
“其中压缩的电荷已经处于一个极限量级，一旦释放，会造成的毁坏不可计算，行星防御工事已启动，准备发射干扰器。”
“不对……电荷量突然在急剧下降。”
谁也没有想到，几个小时以前让气象区块全线飙红的雷暴，居然在逼近中央星上空的时候，半径急剧收缩，大量电荷逸散，却没有对任何建筑造成伤害。
甚至街边还没有来的及防护的招牌，都没有损坏一丝一毫。
唯一受伤的人，还是由于疏散时太过恐慌，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整个中央星都显得十分宁静，约半小时之后，黑压压的乌云也尽数散去，重新露出了蓝色的天幕。
与此对比，那条警告和启动的行星防御工事的严阵以待，像是一个笑话。
气象区块的领导人也摸不着头脑，反复查阅数据档案，发现他们的判断确定无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预计超越R9级别的雷暴，会突然消失。
不论如何，除了行星防御工事开启一次的损耗之外，虚惊一场没有带来任何损失，上面也没有太过追究，只有少数几个人做了总结汇报。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叫林列的员工悄然消失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乌龙事件的时候，不明原因诱发的头痛发热症状正在城市里蔓延，中心医院的就诊人数在短短几天里激增。
起初人们并不在意这些小小的头疼脑热，但在开始出现死亡的病例之后，一种无形的恐慌，在整个中央星蔓延开来。
一开始只在中央星区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陆续周边的宜居行星也有人出现了这种症状，智能医疗服务对于这种疾病没有任何判断结论。
“这几名死者的脑部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病变，而且是急性病变。”
“无法确定病灶初发点，但扩散极快。”
借助智能医疗AI，医生们分析了死亡病例身上的变化，但是每一具尸体，脑部产生的变化都不相同。他们的大脑像抽奖一样，在随机病变中死亡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