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研究所获得的那一部分桑柘的信息，恰好是桑罗一缺失的那一部分，这不禁让他怀疑，桑柘本来就故意流出去了一些信息，唯恐天下不乱。

    “曼森所长，我得多问一句，是不是只要帮你们解开了密码，就可以放我走了。”

    桑罗一的视觉被短暂遮蔽，正在被机器人牵引着往前走，他只能体感上判断，这是一段向下的坡道。

    这样的严防死守，好像是生怕他看出来什么。

    “这话言重了，我们只是请桑所长过来帮忙，怎么会干涉您的人身自由？”

    “只不过，通古斯研究所内部出了叛徒，您还是暂时住在这边比较好。”

    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桑罗一嘴角勾起了一抹嘲笑，果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不过即便被封闭了视觉，靠着听力，他也能分辨出一些东西。

    这段路不算短，但大致的方向和地形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了地图。

    莫桑研究所这些年的扩张已经让他们有了充足的科研经费，在场地上也毫不吝啬。重见光明之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整齐排列的光幕和来往忙碌的人员。

    中央投射出来的，正是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图文样式。阿尔卡热情地迎了上来，在目光掠过投射出的东西的时候，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炽热。

    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这只是桑柘遗物的一小部分，其余的信息已经被他转交给了乔晨熙。

    “这是桑柘的遗物吧。”桑罗一开口道。

    “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找错人。”阿尔卡笑眯眯地说。

    桑罗一没有接话，棕色的瞳仁盯住了眼前的人，在等对方开口。阿尔卡将军部这次的人任务成果投影了出来。

    “几千年以来，人类其实一直在退行。”

    阿尔卡没有继续桑柘的话题，而是调出了一份研究资料，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

    “几万年，人类看起来从茹毛饮血的远古时期，一步步进化到了现在，从蒸汽时代，到信息化时代，再到现在的宇宙时代，看起来我们似乎迟早有一天会接触名为真理的存在。”

    阿尔卡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感慨。

    “你想说什么？”桑罗一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3S人类出现了？”阿尔卡反问。

    “约两百余年了吧。”

    “没错，你不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阿尔卡的脸上晦暗不明，沉静的双眼中像是有一滩黑沉沉的沼泽，没有光落入其中，他重新调出了了这些年莫桑的一些公开实验记录，像是在喃喃自语：

    “看似在前进，其实我们都在退行啊。”

    他猛然回头，冲着桑罗一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容：“但桑柘的研究中，有着解决人类退行的办法，所以我们需要你。”

    “我们是可以突破到新的高度的，那些肮脏的，异形的生物，应该永远被赶回阴沟中待着。”

    桑罗一忍不住笑了出来，左脸写着“你没事吧？”右脸写着“治治脑子。”

    人类会发生退化，这事一点都不奇怪，可以说进入宇宙纪元以来，这事在学术界基本上成为了共识。毕竟时空与高维度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物种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人类当然也是一样，一点也不奇怪。

    宇宙里不变的永恒，也只剩下时间和死亡。

    按照现在的科技，人类灭绝可能还要再经过万年以上的演化，十几亿的人口还存活着，也不知道这个人在瞎操心什么。

    桑罗一甚至翻了个白眼，但阿尔卡似乎没有被他这种态度影响。

    “接下来的工作就拜托桑所长了，至于您的同事，我们也会好好调查，不让他们蒙冤的。”

    说完，阿尔卡朝一旁的心腹点了点头，继而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背影。

    几双眼睛都落在桑罗一的身上，他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那份威胁，叹了口气。

    和疯子说话挺累，尤其是患有妄想症的疯子，也不知道这些年莫桑研究所在这个人的带领下，到底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

    桑罗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在这里待的时日不会太短。

    就算知道该如何破解密码，他也不会那么快让他们得逞。

    “也不知道喻畅那小子有没有把东西交出去。”他嘀咕了一句。

    喻畅打了个喷嚏，有感应一般地转头看着窗外，来到时家的第三天，体验了什么叫优渥的生活，除了那个小孩似乎不太喜欢他之外，其余管家都为他尽心安排好了了一切。

    但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睡得总是很浅，稍有些风出草动就会惊醒。

    “怎么了？”乔晨熙注意到他在发愣。

    “总感觉好像听到师父的声音了。”喻畅说，他正在和乔晨熙前往地下铁总部的路上。

    前两天，乔晨熙已经和赫尔曼商议了关于通古斯研究所的事情，地下铁会为喻畅提供庇护。

    “别担心，根据传来的情报，你师父只是被软禁了起来，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莫桑研究所将人带走之后，也并没有藏着掖着，明面上在军队那边还走了过场。所以时景巍那边稍一查，就获得了消息。

    地下铁的总部里，乔晨熙到的时候赫尔曼正在庭院里浇花。

    “明明都有恒温恒湿系统，你还偏偏要自己来养。”

    乔晨熙看着一大片开得极好的紫鸢尾，手指轻轻抚过娇嫩的花瓣，沾了一层薄薄的花粉和清幽的香气。

    “机器种出来的花，香味都带着工业铁锈的味道。”赫尔曼放下水壶，蓝色眼睛温柔地看着紫色的湖泊。

    “再说送给老师的礼物，怎么能敷衍了事？”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紫鸢尾。”乔晨熙弯了弯眸子，“居然还记得。”

    自己喜欢这种花，可能现在也只有他还记得了。

    “之前弄坏了你一株，你不是还追着我揍？”像是想起了什么，赫尔曼脸上出现了古怪的表情。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乔晨熙顾左右而言他。

    看着两人熟稔的模样，喻畅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地下铁的首领他知道，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现在对乔姐也恭恭敬敬的，师父这次没看错人。

    “这是我跟你说桑所长的徒弟。”乔晨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从思绪中脱离出来。

    赫尔曼点点头道：“我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这段时间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我们会保护你的。”

    “谢谢您。”喻畅不卑不亢地说。

    “这孩子的天赋也很不错，你没事带带他。”乔晨熙插了一句。

    不想在场的另一人挑了挑眉：“你以前都没有当面这么夸过我。”

    闻言乔晨熙理直气壮道：“以前是以前，而且我只有你一个学生，委屈你了？”

    似乎被这一句话安抚，赫尔曼眉梢都带了笑，仿佛冰冷的机械义肢也有了温度。

    喻畅被安排在地下铁的宿舍中，同时也给他弄了个假的身份id，他可以暂时以地下铁成员的身份出入。

    “谢谢你，乔姐。”他说。

    “嗯，好好保护自己，等你师父有消息我会再跟你说。”乔晨熙应了一声：“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些事情是我自己掺和进来的，也有求于你桑所长。”

    “我明白的。”喻畅点头，“只是帮忙是情分，你完全可以把硬盘拿走然后让我自生自灭，不管怎么样，以后但凡有能帮上忙的，还请乔姐想起我。”

    红发少年目光坚定，像是许下了一个重要的诺言。他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但不意味着他会忘记恩情。

    对于这样的承诺，乔晨熙并没有当作耳旁风，喻畅的性格认真，他能说出的话，必定是不会食言的。

    安顿好喻畅之后，乔晨熙又去了一趟陈红翎的工房，她需要的材料，时景巍已经让人送到了那里。

    地点坐标她已经拿到，剩下的就是流光的改装。原本她还在头疼材料的选用，现在材料的问题已经解决，也该开始动手了。

    虽然时景巍一再表示家里的那两台机甲也可以交给她使用，但乔晨熙还是选择自己手中诞生的流光。

    “聚凝酯2，液态精金……”乔晨熙浏览着材料单，流光的外壳已经被拆下，她正在核对需要用到的材料。

    “这强度应该足够了。”她喃喃自语道。

    穿上防护服，乔晨熙开始着手将材料熔炼汇聚，她所有的精神力都汇聚在眼前的机甲上，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让她分心。

    随着液体金属的导入与融合，流光的外壳上逐渐显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纹路，冷却之后又很快转化成暗金色隐没在白色之下。

    重塑外壳的过程比乔晨熙想得要顺利，从背板到关节这种精细的部位，都行云流水，接着就到了最关键的主动力系统中的推进器更换。

    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等着外壳完全冷却成型后，先用检测仪器测试了强度后，才放下心来，看来外部设施是没有问题了。

    推进器作为机甲了核心模块，对机甲的评级影响极大。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设计图纸，深吸一口气，准备投入核心的改装。

    工房的门口的访客系统却突然发出了滴滴声，这是前面的店铺有人进入，可正在工作的监视器并没有拍摄到人影。

    正在乔晨熙犹豫是否要出去看看时，访客系统又响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