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在进入项目组之前，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基因工程学家。她的学术成就比她的美丽要更为出名，年纪轻轻就斩获了联盟多个奖项。

    作为基因工程领域的权威人物，军方牵头的这个项目也理所当然地邀请了她作为项目第二号人物。

    共事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同事才发现这个人骨子里人性的缺失。

    她拥有最超前的知识，却同时有着无底线的道德观念。是个为求成果不择手段的疯子。

    但联盟初期他们对力量的渴望，还是让琼在项目组站稳了脚跟，甚至隐隐架空了温和派的一号人物。

    人工胚胎计划就是由她所提出的，在生命形成，但指标没达到要求时，琼会毫不犹豫下令销毁。

    作为当时底层的研究员，这种脏活累活自然不意外地落在了威尔头上。她以一己之力，让项目组所有人的手上都沾了鲜血。

    可她确实推动了项目的发展，找出了3S级别的人类潜在的基因序列。到这里，琼的研究进展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渐渐的人工胚胎已经不能满足研究的需要，琼做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决定，她要从母婴系统入手，去进一步探究3S基因片段的遗传以及复制可能性。

    面对这种反人类的行为，军方当然不会同意，立即驳回了她的申请。

    但当时也有一批高层支持这个决定，暗中给了琼资金上的支持。

    有了支持的琼一发不可收拾，在没有告知实验后果的情况下，诓骗了一批孕妇作为受试者。将还未经过动物实验的药物，注入了孕妇的体内。并二十四小时观察母体和胚胎的变化。

    最后在不间断的惊扰和药物的作用下，那些孕妇连同体内的胎儿几乎全部死亡，侥幸保住性命的，也产下了可怕的畸形胎儿。

    东窗事发后，基因项目组被紧急叫停。

    琼在实验室反抗追捕的时候，被流弹击中心脏而亡。其余底层研究员由于没有直接参与该实验，在签署了保密协议之后，都离开了项目组。

    之后关于项目组所有的档案都被封存，琼的个人资料也被从联盟的历史上抹去，她变成了一个罪人。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威尔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不然当时就被一起拘捕了。”

    想起处理胚胎时候的场景，他的胃部还有些不适，脸色白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妻子跟琼长得一模一样？”时景巍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是的，她们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她的瞳色和发色都与琼不一样，是我唐突了，非常抱歉。”威尔连忙补充道。

    “你是学基因工程的？”时景巍问。

    “是的，但那个项目组实习之后我就改了专业……”威尔挠了挠脸，“不怕您笑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晚上都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所以在什么情况之下，两人会如此相似？”

    威尔哽住，偷偷看了眼时景巍的脸色，没什么表情。斟酌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有可能是极近的亲缘关系……”

    “大概率是母女……或者姐妹。”

    时景巍心里有了预料，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琼的项目组大概距今已经有二十五年，按照乔年的年纪算，乔晨熙不可能是他的亲生女儿。

    看到他的脸色阴沉，威尔连忙找补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基因克隆”

    说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这种似乎比母女的亲缘关系更让人不能接受。

    直接进行的基因克隆，有限的技术会直接将母体的一些显性特征直接保留下来。

    比如一对母女，母亲是罪犯，但女儿从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形成了健全的人格，那么她未来的犯罪率微乎其微。

    如果是克隆出来的婴儿，则会直接继承母体偏向疯狂的那一部分基因。

    “明白了，你先出去吧。”时景巍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总……”

    “不会影响你在公司的工作。”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威尔如蒙大赦般离开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保守见不得光的秘密多年，此刻都吐露出来之后他反而轻松了很多。

    不过时景巍就没有他那么轻松了，而是眉头紧锁。

    琼的所作所为着实惊到了他，不过联盟过去也不止干过这一件荒唐事，也不算特别奇怪。

    在结婚之前，他并没有想到乔晨熙还能和二十多年前反人类的实验相关。

    他现在很想去军方问问乔年，他这个所谓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但即便是他，也没有见到乔年的权限，军方对乔年的保护很严密。

    时景巍放下手里的资料，捏了捏鼻梁，一阵头疼。

    从目前乔晨熙表现出来的特征看，她有着很多良好的品质，头脑聪明，情绪稳定，温柔坚韧。

    他完全没有办法把危险基因同这样的人联系起来。

    在要不要告诉乔晨熙这件事情上，他更是罕见地犹豫了起来。

    想起前一阵的音乐节她站在他身边时，灿若星辰的双眼，还有手臂紧贴的触感，时景巍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人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何况是她那么聪明的人。

    乔晨熙看完威尔提供的口述以及资料之后，同时景巍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震惊之中。

    “所以，琼有可能是我的母亲，也有可能是我基因的蓝本。”

    她抬起头，虽早就猜到原主不是乔年的亲生女儿，但也没有想到她的身世会转向这么离谱的方向。

    作为原本工程院的一员，她对这个琼名字非常陌生，想来是联盟抹去了她的痕迹。

    “威尔有说那个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吗？”乔晨熙突然问。她对那个实验的结果还有几分好奇。

    看来联盟早就意识到人类的精神力正在衰退，这么多年，她不相信没有研究出来什么。

    “没有，他当年也只是项目组的基层员工。”

    她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年纪，按照描述来看，她不认为琼会怀胎十月生孩子，自己还真可能是人造胚胎中的一员。

    “你别担心，只是基因片段的话我们可以……”

    “我没在担心，我比较担心我的妹妹。”乔晨熙打断了时景巍的话，她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的医学可以做一些基因筛选和更改。

    费用昂贵，不过时家不会在意这点钱。

    “如果乔年将我和我妹妹养大，那我们两个说不定是成功的试验品。”

    乔晨熙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如果是有缺陷的话，就会像那些体检报告上的孩子们一样，不知所踪。

    她们身上一定有价值，才会让乔年留下。原主乔晨熙作为联姻的工具为乔家换取而巨大的商业利益，而妹妹乔玥蓝，则是卖给了星盗，生死未卜。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继母那样虐待他们的时候，乔年要么和稀泥，要么视而不见了。

    时景巍眼神震了震，一时语塞。乔晨熙完全不见慌乱，甚至比他还要冷静，已经在思考她妹妹的安危了。

    “如果你担心我身上潜在的危险基因，我们可以离婚。”

    她这一句让时景巍的心漏了一拍，向下坠去，他有些懊悔刚刚没有经过思考的那句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

    “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乔晨熙还反过来安慰他。

    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时景巍感到一阵苦涩，她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有什么留恋的样子，说出离婚就像说吃饭一样简单。

    “违约金的话可能需要分期付个款。”

    乔晨熙平静地可怕，她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违约金不用……”时景巍有些痛苦，乔晨熙明明白白提醒着他，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两人和平共处，甚至有些暧昧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忘记了刚开始签署的那份并不算友好的协议。

    “你也不能肯定，我以后会不会给炀炀带来负面的影响吧？”乔晨熙试探性地问道。

    她以为对于这个建议，时景巍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原主有可能是天生的坏种，那这婚姻也无法维系下去。

    没想到他看起来一脸不情愿地样子，乔晨熙只能提了句时炀，她不想未来的某一天伤到这个孩子。

    提到孩子，时景巍果然沉默了下来。

    良久，乔晨熙说：“明白了，我会预约好离婚的时间。”

    见面前的男人没有再反对，她当他默许了离婚，只是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一点若有若无的酸楚从心底泛了上来，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软弱的想法，抬眼却看见时景巍的眼神带了些可怜，有些委屈。

    乔晨熙没敢多看，匆匆转身，她怕自己心软。正好接下来的事情很危险，她也不希望把时家牵扯进来。

    她丝毫不留恋的样子，落在时景巍眼里，他掩盖不住失落，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她真得一点都没有心动过。

    在面对接任公司的狂风暴雨之时，他都没有生出一星半点放弃的念头。可面对乔晨熙的果决，他头一次有了有心无力的感觉。好像她真得是天上的神女，不肯予以凡间一点垂怜。

    他想把人留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留住，平日里的运筹帷幄化作一腔无可奈何，奔涌着倒灌成了心中的酸楚，唯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