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贤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骂女儿不要脸。他想想自己也没看到过墨蓉的那些伤风败俗之事啊。
    那些关于墨蓉的流言蜚语，都是老伴莲花转给他听的。如果知子莫若父，那知女就莫若母了，莲花说的，还会有假吗？
    传到墨贤耳朵的情况，墨蓉是因为跟赌友勾搭才离的婚，因为引诱男人才开的店，这难道不是伤风败俗败坏门风的丢脸之事吗？
    墨贤想：她如果真的没有做过别人说的那些事，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关店门？如果自己死不承认，不离婚，不关店门，谁还会继续说三道四？
    墨贤还想到：她今天突然赶来，不是来照顾我的，是来跟我要房子的…她给墨善争也就是给她自己争…或者她是想来照顾我的，看到我没钱给她，她就又故意惹我生气，赶她走的…回头又可以说我骂她赶她，叫我自己叫儿子来……
    这一天，墨贤又整整地想了一天，但到晚饭时间，见到周爱菊带着孙女墨一一来看他时，便又什么都忘记了。
    周爱菊说墨安这两天上班忙，没时间过来。她就给他熬了一保温桶的肉粥来，说够他吃一整天的。墨贤在心里又乐开了花，满口答应周爱菊说，等他出院回家，就叫人把房子给写定咯。
    周爱菊听了也挺高兴，就让墨一一多陪了他十来分钟玩耍的时间，并接连来了三个傍晚。第四个晚上，周爱菊没来，换来了墨安。
    墨安说：“医生说你可以出院到家里养了。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一直都是老样子，在这里就挂了几瓶盐水，什么药也没吃到。”墨贤不悦地说：“早跟你们说，不要来这里住院了，你们不听，白白花了几千块钱。”
    “刚换了管子，肯定要住几天的了。”墨安心神不定地看着手机，说：“如果你自己感觉没事了，我明天来给你办出院手续。”
    “……嗯，好。”这一晚，墨贤并没有多想，因为实在没精神想事了，困。
    墨安来医院给墨贤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墨婉也来了。
    墨婉是听了墨蓉的电话后，放心不下，特地叫儿子马家正开车送她赶来看墨贤的，没想墨贤今天要出院。她对墨安说：“我看爸还是住在医院养的好。尽管我们都没有天天来陪他，但这里有护士，有他不认识但可以说几句玩笑的人。心情和脸色看上去要好许多。”
    “那是当然，医院里天天给他吊着盐水呢。”墨安想了想说：“其实也没用的，住在这里，只是多花些住院费，没有药可治的。”
    “那回了家，谁去照看？妈肯定是照看不了的。”
    “出院再说。”
    “我今天也来的凑巧，刚好家正有车过来。那你赶紧去把手续办好，叫家正送回家去。”
    墨安就跑去结了账，但找不到原先墨善保管着的票据，又不想让墨善知道他是有心让墨贤提前出院的，就叫墨婉打电话去问墨善。
    墨善听到墨贤要出院的消息，先是震惊，明白过来后就也就没多说。在电话里指点着墨婉，找到了床头柜抽屉里的药盒子里的那些票据以及剩余的两百块人民币。
    墨安原以为这两百块会被墨善带走，如今看着还在，不由的为自己的多疑红起脸来，但没有丝毫内疚，反正边上也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思。
    墨贤出院回家后，第一件事要处理的便是他答应了周爱菊写房子协议的事。
    这个事情的主要当事人是墨泰，他若不来，谁也没办法解决。而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不要去解决，就天下太平。
    但墨贤许诺了周爱菊，他要兑现。墨安虽然在墨贤面前只字不提此事，但爱理不理、送他到家门口就回了县城的样子，墨贤还是懂得他的心思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墨泰自己主动回来呢？墨贤为此想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没睡好的结果就是寝食难安。吃不了睡不好的结果就是神情恍惚，脸皮浮肿，四肢乏力，腹痛腹胀等老毛病很快又都集结到了一起。
    出院回家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墨贤就难以下床走路了。
    墨贤下不了床，自是要轮到周莲花给他煮粥倒茶。吃不到好的热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周莲花扶不动他去厕所大便。
    周莲花这次看到墨贤消瘦的可怜样，还是墨婉带病把他送回来的，倒也起了点同情心，帮他煮过几次白米粥，泡过几次茶水，但要让她扶着墨贤下床走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
    周莲花见墨贤的精神状态一天差过一天，有那么一两次叫他也不应，给他热水也不喝，要死不活的样子，心生害怕，跑去叫了墨保来。
    墨贤只能把自己的心思说给了墨保听，墨保也觉得墨贤应该把房子的事早早的处理妥当，免得日后在墨泰和墨安之间横生枝节，惹人笑话。但他劝不进墨贤，要留一间房子给墨善。
    周莲花就说先按他的心愿写下来再说，她日后会帮着墨善跟周爱菊要回那一间的。
    墨保打心里不敢相信莲花的话，但这毕竟是墨贤的家事，他只能帮着解决，不能横加干涉。因此，他打了个电话给墨泰，说墨贤这个样子也是时日不多了的，趁他还清醒的时候，把家里的房子、土地、宅基地等都分分好，免得以后两兄弟都说不清楚。
    因为墨泰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墨贤换来换去的，究竟换了那些土地出去，又究竟换了些什么土地回来。至于墨安，他从小到大都没上过山下过海，家里的田和地到底在哪个方向或哪个位置都不知道，唯独知道屋前屋后的这连片的宅基地。
    墨保看到自己救命恩人老大哥墨贤病成这样也没个儿女陪在身边，也不禁心生悲凉，就语重心长地对墨泰说：“你老爸的身体是每况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作为儿女，怎么说都要回来陪着他过几天最后的日子，谁知道他会在明天还是后天，就没了呼吸呢？”
    墨保还将心比心地劝说墨泰：“是人都会生老病死，墨泰你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万一有一天你自己病了，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时候，儿子和儿媳都不来看你一眼，你不会感到悲哀吗？何况你老爸生有你们五个兄弟姐妹，临死前却一个都未在身边，你们叫他怎么死的瞑目？村里人又会用什么眼光看你们……”
    墨泰听着听着也是鼻子酸酸的。在边上旁听的陈霞飞也说：“我们是应该要一起回去一趟了。”
    就这样，墨泰和陈霞飞被成功的叫了回来。可这房子关系到墨善，墨泰又不得不去叫了墨善回来。
    等墨善匆匆赶到家里，却没看到墨安，墨保也回自家睡觉去了。
    墨善就打电话给墨安，问他人在哪里，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谁知墨安反问她是谁叫她回家的，他都不知道她今天回家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墨泰和霞飞今天会全部接到命令要回家的。他说他昨天晚上都还在家里，今天早上才出的门，现在正准备去单位上班呢。
    墨善立即想到这又是老妈莲花干的好事，就叫他立即返回家来，说墨泰回来要写房子的协议。墨安又是期期艾艾地一阵拖拉，没说不回也没说回。
    墨善逼视着莲花，要她自己打电话把墨安叫回来。莲花不肯，说：“叫他回来做什么，他不要上班的吗？你们决定了不就好了。”
    墨泰冷冷地哼了几声，说：“他要上班？那你把我们这么老远的叫回来做什么”
    周莲花浑身发抖，气呼呼地说：“又不是我叫你们回来的，那是你们老爸的事，你们爱管不管，我才懒得叫他。”边说边颤抖着冲进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关的老响。
    墨善跟到莲花房间，站在门口大声叫嚷着说：“你问他还要不要房子，要的话，就给我立刻、马上死回来。最好把她老婆也带了来，大家都坐着商量把事情给一次性解决了，免得以后又说我们欺负她。不要的话，我们就都回去了，以后也别想我们回来给你解决。他喜欢拖着就拖着，反正也拖不死我。”
    躲进房间的周莲花一听，就赶紧打了墨安的电话，叫他赶紧回来说房子的事。
    墨安嘀咕道：“你明知道他们回来，也不跟我说。我说了今天休息在家一天，你又催着我回来。现在又催我回去，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莲花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怕爱菊不高兴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在家陪女儿，反在这里陪我们。你哥是你保叔叫的，我又不知道他这么快，今天就会到家，还把墨善也叫了回来。看样子今天是要处理好你房子的事，还有那些土地和宅基地的事，也要一起分好的了。正好，你也有时间回家把爱菊也叫来，你们路上有时间把该想的事情都想到，免得到时间又一下想不起来，吃了亏。”
    墨安想想也是，便立即叫上爱菊，带上女儿墨一一，一道又赶回了墨家村。
    到了家，已是午饭时间。周莲花说墨善去村里叫墨保等见证人去了，让周爱菊和墨安自己煮点饭吃，也没说墨善要吃不吃午饭。
    周爱菊懒得动手，叫墨安去村里的饭店看看，有没有卖吃的。墨安就去了墨蓉已经易手的早餐店，买了几个麦饼回来作午饭。
    墨善从墨保家回来，看他们都在吃着他们自己买来的东西，也没人叫吃，就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吃了几块饼干充饥，感觉自己不是墨家人。
    不一会，墨保带着墨贤住老屋时的老邻居墨邦友他们一干人来，开会一样，都挤进了墨贤的小房间。
    墨贤靠着床头坐起身来，墨保把墨泰和墨安以及墨善都叫了来，让大家先说地基的事。
    墨贤努力了几十年，才陆陆续续、东调西换的把这块地整成了十几间地基的面积。墨贤现在住着的房子离西头地界大约一间半的宽度，墨泰早年在东头建走了三间半的样子，这样，在墨泰和墨贤的房子中间，还留出了三间的空地。
    墨安一开口就说：“包括现住的两间，我还要两间，共四间。”
    墨泰嘿嘿冷笑两声，说：“我还想要全墨家村的地基呢，人家会给你吗？”
    墨安问：“你明明只有两间的地基，为什么东头留出那半间的土地，弄的西头建不下两间呢？”
    “你知道什么？那半间也是我自己用良田换来的，本来就不是爸妈的，你有什么权利算我的东西？”
    墨安也的确不知道这些土地和地基的来龙去脉，被墨泰一说就又没了可辩的话语。但他觉得当中还有三间的场面，他要两间，并不过分。还有一间即便划给墨泰，两兄弟也是每人四间，谁也不吃亏。所以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四间地基。”
    “你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墨保说：“谁不想多一点地基呢，可我们得按规定按道理说事，该是你的你可以要，不是你的，你这样说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对吧？再说，你们两对半分了，就不管墨善了吗？她还没出嫁，户口还是墨家村，村里分配的土地是按人均分的，并不是男多女少，你们父母的东西也有她的份子，你们不能把她的也占了。”
    墨泰说：“我本来想把中间的三间留给墨善的，我们两兄弟各占东西三间半，谁也不吃亏。但他要这样说的话，我就要按人头数算了。你们现在是四个人，我家就有三个，父母我也要算一个，这样算起来的话，我还要在中间划走一间不止的面积。”
    “怎么可以按人数算？”墨安说：“我家爱菊和一一都还没划进土地，我一个人的土地管三个人用。”
    墨泰黑着脸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村里的土地十年动一次，她们两个人要等到村里土地重新分配的时候才能有。本来就没份，凭什么要来分我们的土地。邦友公，墨保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墨邦友点点头：“说起来呢，也是这个道理。但这是你们的自留地，也不需要跟村里的土地分配同等看待。只要你们兄弟不要争的太离谱，我们最好别跟着村里走。”
    “我也想啊，可他这样不讲道理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墨泰把头转向墨善说：“他要走这四间，你们叫墨善去哪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