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玺仍然呆呆地望着林沁喻离开的方向，眼睛里有顾念看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
顾念因陆嘉玺突然的严肃愣了神：“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啊，你今天都说了多少次了。”
陆嘉玺低着头：“你让我好好保护她的，可是我没做到。”
顾念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她叹了一口气，双手插到卫衣兜里，侧身看着低头自责的男孩。上一世，她虽然和陆嘉玺在同一个班，但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那般“花”。
“这次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其实也一直在努力，我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有的事情无论你怎么防，它有可能还是会发生。我们也许可以改变一些事，却没办法掌控所有事的轨迹。”顾念看向前方，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却温馨，照着路上晚归的人。
顾念想到的不仅是林沁喻，还有她自己。她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她能否也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顾念又回头，看到陆嘉玺还是一脸纠结。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红唇轻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人能改变，它已经成了过去。而未来不一样，你这一次没能保护她，不代表你下一次也不能。如果你一直纠结在过去，那你也可能错过下一次可以保护她的机会。”
陆嘉玺的眼里终于又重新亮了起来：“可是，她会不会怪我没能及时赶到啊。”他又开始纠结新的问题了。
顾念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陆嘉玺捂脸思考了一会儿，终于重振士气，双手把顾念的一只手从卫衣中掏出来，友好地握了握。
“念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她失去的都补回来！”陆嘉玺激动得脸都有点发红。
顾念被他跳脱的精神状态震惊到了，他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emo，下一秒就雨过天晴的？！
“念姐，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做我的人生导师了，我豁然开朗啊！”
顾念尴尬地笑笑：“那也大可不必，我只是浅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哎呀，你别谦虚了，以后我会来多多请教你的。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啊。”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单元楼栋，跑向了路灯照耀的温暖小路。
顾念看着陆嘉玺逐渐融入夜幕地背影，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杏眸。
上一世林沁喻的悲剧，终于在此了结了。顾念相信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林沁喻都不会再孤军奋战了，就算最终自己还是无法改变走向死亡地命运，林沁喻也不会再孤身一人了。
顾念呼出一口气，转身，眼里的泪水在看到大厅里的人时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陈望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步上前揽住女孩。
“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顾念白皙的鼻头泛着红，眼眶里含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顾念原本是不爱哭的。因为从前的她就算哭了也没有任何作用，父亲也不会来安慰她。她的眼泪也只会招来继母变本加厉的伤害。
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走进她生命里的人，顾念就忍不住的委屈。她总是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难逃死亡的命运，她真的很害怕啊。
她从来就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她其实也想去体验那令人向往的大学生活，她也想象过自己未来的职业和人生，她也有自己不舍的人，她不想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凋零。
可这些，顾念也无从开口。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无法完全对他人敞开心扉。
“我…就是为小鱼儿…感到开心…”顾念因哽咽，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
陈望笙却像有读心术一般，他安慰着开口：“她可以，你也可以的顾念。我也不会再让你去经历那种痛苦了。”
陈望笙轻捧着顾念的脸，大拇指轻轻抹去顾念的眼泪。女孩的脸在他的手掌中显得更小，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顾念无意识地轻蹭着陈望笙温暖的手掌。这一刻，她感觉路边温馨的灯光似也照在了她的身上，告诉她：你也不再孤单了。
不管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人看来都很离谱的事情，生活都还是要继续，学习也还是要继续。
昨晚和陈望笙分别后，顾念回到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根据易澈和陈望笙说的话，再加上她出事故的根本，顾念已经能百分之八十的确定叶桉和她出事一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重活一世，顾念其实看淡了很多，人心的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只是对于叶桉的城府，她实在是看不透，她也无从知晓他为何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这也使她想要提防，却又无从下手。
英语课，顾念还是提不起精神。黑板上的英文字母，就像一条条毛毛虫，渐渐在顾念眼前扭动起来，最后混乱成线糊在她的眼前。
顾念的眼皮子实在撑不住，一头栽到了课桌上。声音不大，却在此时安静的课堂里显得格外明显。
英语老师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日子，她看见了顾念的改变，对她也就没了先前的那种偏见。以往对于顾念睡觉，她不想管。但现在不同了。
“顾念，站起来醒醒觉。”英语老师精致的眉眼有些严肃。
顾念并没有听见，仍然趴在桌上。还是陈望笙拍他，她才悠然转醒。微眯的眸子对上了讲台上人的严肃的眼神。
顾念的瞌睡虫顿时烟消云散，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的脸色有所缓和：“清醒了就坐下去，好好听课。”
顾念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挑起书，捧在面前，扭头瞪着陈望笙：“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陈望笙也把书举起，狭长的眼眸里有些促狭：“我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你。”
顾念用书挡着，手抬起佯装要打陈望笙。然后迅速收回手，把书放在身前，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站了十分钟，顾念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坐了下去。
下课后，班主任许巡走了进来：“大家安静一下。我说一件事啊，这个星期五我们要开展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活动了。秋游之后，我们就要开始冲刺了。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玩一玩。”
顾念这才惊觉时间竟过得那么快，秋游的日子居然也临近了。
上一世的秋游，顾念并没有去。她借着秋游的空档去俱乐部里飙车，那时她的车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在那之后，也就是顾念生日那天，她的车就突然失灵，而她也因此丢了性命。
顾念正想着，耳边响起了冷冷的嗓音：“你这次还要去俱乐部吗？”
顾念转头，看见陈望笙有些不悦的脸色，她自觉理亏。上一世顾念虽没去，但陈望笙去秋游了。不过他秋游到一半就回来了，正好碰上刚从俱乐部回来洗完澡的顾念。
那时顾念也问了陈望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陈望笙十分没好气地回她：“关你屁事。”
顾念想到这也有些生气，水汪汪的眼睛瞥向天花板，语气略带轻嘲：“我去不去关你屁事哦。”
陈望笙一愣，好像也想到了那时。他挠挠头，有点尴尬，语气放缓：“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
顾念双手托着下巴，语调上扬，显得有些调皮：“本来也没打算去，我还有点儿期待秋游呢。”
陈望笙晶亮的眼眸闪着星光点点：“我也是。”
顾念从初中之后，就没怎么去过春游和秋游。但她不知道，陈望笙也并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当众人都在喧嚣的时候，他却偏爱安静，总是会一个人在春秋游的地点闲逛，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顾念水亮亮的大眼睛含着疑惑，又有些气恼：“那你那时候还那么凶，都把我吓到了。”
因为那次，班上的其他男生在他一个人坐着吃东西的时候挑衅他，打翻了他的午餐。陈望笙早已习惯了别人突如其来的恶意，他没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包离开。
人们总是喜欢挑不会反抗的人欺负，而反抗的人有时候会遭到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辱。反抗与否，好像只是为了尊严而战。
陈望笙不反抗，不代表他没有自尊，也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只是人的恶意一旦拥有，就算是反抗也无法让其消失殆尽，他不想把时间都花在对付这些人身上。
当然这些陈望笙并不想告诉顾念，他转头看向顾念：“因为你没去啊，我不开心。”
顾念眯了眯眼，睫毛一颤一颤地：“骗鬼呢。你那时候对我什么态度，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这次能和你一起去，我很开心啊。”陈望笙眼神炯炯地看着顾念。
顾念一个不争气羞红了脸，红唇吐出的语气却冷漠：“哦。”
陈望笙笑开，少年的愉快洋溢在课间的吵闹中，竟平添几分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