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宁公主这番话着实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为何？”沈卿竹原先不解，可心中却隐隐有几分猜测，坦然然的笑了笑：“若是因着那些流言，公主大可放心，我一向听不大进去的。”
那日之事虽发生在公主府，有公主明令警告在前，可也央不住人多嘴杂，总会流出一句两句。
比起小老百姓家的丑闻，还是这种皇权贵胄之趣闻更叫人感兴趣。
她哪怕是不听，也大致知晓外头传成何样了，无非是‘端王妃被太子当众拉走’，‘私相授受、不成体统’。
也不知王爷是否会介意。
虽然内情他清楚的很，可谁能真的毫不在意自己的夫人沦为他人谈笑的话柄呢？
“嫂嫂，是我不好。”纯宁在她面前一向没有架子，她就如她的姊妹般，愧疚的垂下头：“若我拦住皇兄，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这事怎能怪你呢。”沈卿竹凝顿片刻，似在犹豫，或许她不该瞒她：“其实……”
“小姐——”
竹苓匆匆跑来，喘着粗气，大咧咧的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王爷回来了……”
沈卿竹倒了杯茶：“回来便回来了，如此着急做什么？”
竹苓将未说完的话补上：“带了个姑娘回来……”
沈卿竹的手一抖，茶水滴落在桌上，热气升腾的茶水接触到冰凉的桌面，立刻失了暖意。
“嫂嫂……”
“小姐，你还好吗？”
二人都担忧的盯着她瞧。一时的怔愣过后，沈卿竹抬眼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她看向纯宁：“方才说到哪儿了？是外界传言……”
“嫂嫂，我们去瞧瞧吧。”纯宁似乎觉着她这幅模样更令她心慌，索性拉着她站起身：“长离哥哥可很少带人回府的，没准是个误会呢，有话便要说清楚讲明白，积压在心里久了，容易出事的。”
沈卿竹头一次想使些小性子，她将自己的手扯出，别别扭扭的坐下：“我不想去。”
纯宁和竹苓相视一眼，坐在她身旁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那……那就当我想去……嫂嫂陪陪我嘛。”
沈卿竹抿唇不语，她越是沉默越叫人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嗫嚅着启唇，眸子清亮又澄澈，一脸无辜道：“那姑娘，漂亮吗？”
竹苓怔住了。
-
沈卿竹今日的性子分外扭捏，她被二人强拖着往前厅去，嘴上说着不想看，可她目光总是不自觉的游移到那厅中二人身上。
因着距离甚远，她瞧不真切。
大概……是离得挺远的吧？
那姑娘背对着她，身子纤瘦娇弱，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顾晚舟浅笑起来。
她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分明那人昨日才对她说了那般话，这不过才过了一晚，他便同旁的姑娘言笑晏晏，当真是……男人都一个样！
“嫂嫂，要不我们过去瞧瞧？”
纯宁见她瞥着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好笑道：“嫂嫂若真要给皇兄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总得将事情缘由弄个清楚吧？不然皇兄可就无处喊冤了。”
“我没有误会……”沈卿竹不肯承认，还想僵着不出面，却被纯宁连拉带拽走入那二人视野。
“长离哥哥。”纯宁调皮的笑着，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姑娘：“你是何人？”
那姑娘欠着身子，温吞道：“回姑娘话，奴家名唤温玉。”
她当真是人如其名，温柔似玉。
沈卿竹在看她的时候，她正巧也看了过来。
一双小鹿般的眸子闪着不安与胆怯，她似乎在害怕。
沈卿竹注意到她的脚步在向后移，身子也在往顾晚舟身侧倾斜。
她是在寻找自己觉得甚为可靠的地方。
适时，纯宁公主挤进她和顾晚舟中间，如同儿时那般肆无忌惮的撒娇：“长离哥哥，你下朝回府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嫂嫂，嫂嫂可不高兴了呢。”
闻言，顾晚舟抬眼看去，眸子不自觉的泄出笑意。
沈卿竹别扭否认：“我哪有……”
“嫂嫂害羞了……”纯宁捂着嘴偷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沈卿竹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捂住她的嘴，眉梢微敛，瞪着她。
顾晚舟一见她就忍不住笑意，虽然昨日她并未给予回应，可他也不急，人在他眼前，丢不了。
二人闹够了，便正经起来。
沈卿竹注意到温玉怯怯的站在一边，一脸的局促，也不敢吭声，她想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便柔声开口：“这位姑娘是……”
“奴家名唤温玉。”
“………”沈卿竹见她似乎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性子不仅温吞而且木讷，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破了洞的鞋子上，实难想象此人是经历了什么。
“姑……温玉姑娘，沐浴过了吗？”沈卿竹朝她弯了眸子，唇角微扬，盛着满满善意，叫人心生欢喜。
温玉微凝着她，似在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女子。
落落大方，清丽脱俗。
就这样，顾晚舟被彻底忽视了。
他都来不及叫人，眼见着几人转身离去。
江砚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来：“王爷，那姑娘谁啊？”
顾晚舟睨着他，毫不客气地踹过去：“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呢？很闲是吧？要不我给你找点事儿做？”
“不不不……属下很忙的、很忙的……”
江砚揉着后腰，一歪一瘸地离开。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啊！
-
沈卿竹带着温玉到了她房中，吩咐竹苓准备热水去，她瞧着对方不安的眸子乱转，脚尖相互顶着，似乎很是无措。
她放缓了语调，拉着她走到浴桶边：“你别怕，我只是想让你沐浴一番，你应该是走了许久的路了吧，身上定是黏腻难受，我这儿有套干净衣衫，你一会儿换上。”
见她松懈了不少，沈卿竹询问一句：“身上可有要紧东西，先取下来放好，免得弄丢了。”
温玉垂着眼，手心不经意的贴着自己的怀兜，她犹豫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块玲珑美玉，一看就价值连城，也怪不得她如此宝贝。
沈卿竹柔声询问：“那先放桌上，一会儿再来取？”
“小姐，热水好了。”
沈卿竹颔首，微微一笑道：“那你先洗着，我就在门外，有任何需要的，你便喊一声。”
温玉蜷着手指，慢慢地说了句：“谢姑娘。”
沈卿竹走到庭中，纯宁便立马拉着她问东问西：“嫂嫂，你问了吗？”
“问什么？”她像是不在意般的捡了颗蜜饯放入口中，其中甜腻滋味令她开心的扬眉。
“问她和皇兄是何关系啊？”纯宁好奇又着急道：“嫂嫂，你方才不是还很在意吗？怎的才见了一眼，便不想问了？”
沈卿竹没多做解释，将核吐出后，悠悠道：“是不必问了。”
此时，纯宁尚不能理解此言何意。
“在聊什么？”顾晚舟一坐下，沈卿竹便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端着茶杯的手微晃，神情漫不经心，却一点儿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顾晚舟微愣，用眼神问询纯宁，‘发生什么了’？
纯宁慌忙摇头。
我也不知道，别问我。
顾晚舟见她靠不住，便清了清嗓子，搬着石凳挪了一小步，身子微微前倾，含笑的尾音勾人：“舒儿。”
仅仅两个字，便惹得她心尖儿一颤。
这是他第二次这般亲昵的唤她，昨日因事发突然，她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可现下天光大亮，他就在她的耳后，慵懒音色伴随着笑意传入耳中，实在是……
可这人仿佛全然不知，还在为自己辩解：“那姑娘是我在北崇救下的一名女子，那时她遇到了些……”顾晚舟纠结一瞬，似乎在想如何说才恰当：“不好的事，我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让她遇到麻烦可以来京中，不过我告诉她的是江砚的名字，谁知她竟真的找上来了。”
沈卿竹指尖抠着石桌，一下一下的，也不知在别扭什么。
她或许也不是生气，只是因为有人在意后，忍不住就想发发小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忽地扭头：“那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们鼻尖相碰，对上目光，竟如汪洋般汹涌澎湃，琥珀色的瞳仁深邃的好似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他循着她的视线，微挑了下眉，眼眸渐渐翘起。
就这一举动，令沈卿竹顿时回过神来，慌忙瞥开眼，手上动作有些慌乱，揪着自己的头发随意扯弄。
顾晚舟在她身后的轻笑声弄得她脸颊滚烫，更不知如何是好。
“噗嗤……”纯宁也没能憋住：“嫂嫂，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沈卿竹被他们弄得焦躁不安，终于，她的房门开了，温玉提着步子走了出来。
两人看去，纯宁发出惊叹：“果然是人靠衣装，温姑娘穿上这样衣衫，倒真好看不少，不过……”纯宁挠挠头：“不认真看的话，瞧着倒和嫂嫂有几分相似。”
她点了点顾晚舟：“长离哥哥，你说是吧？”
顾晚舟支着下颌，凝望着沈卿竹，听得她这话，神情懒散的瞥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尾音微扬，好似疑惑。
纯宁一看便知他在敷衍她，‘啧啧’两声：“知道你心里眼里就只有嫂嫂，怪我多嘴了。”
这次，顾晚舟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嗯。”
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