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利税，咱们拿啥发工资呢？县里没几个像样的企业，再把印染厂关了，日子可咋过呢？”济泓忍不住说。
    “那也不能以污染为代价！”季瑞忽然提高了声音，脸上泛起怒色。
    济泓愣住，盯着季瑞，张开嘴巴，又咬了咬牙，把快要冲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他用左手摸了一下头，季瑞的气从哪里来的呢？自己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呀，他咋这么激动呢？济泓有点莫名其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吧？季瑞曾经是自己的领导，一直提携照顾自己，不能跟他较劲。
    济泓想到这儿，豁达大度地朝着季瑞一笑，季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看了看杨书记，又看了看曾县长。
    杨书记眉头紧锁，目空一切地看着前面，似乎没听到他俩的对话一般。
    曾县长有点不耐烦，狠狠地瞪着他们俩，似乎是在用目光阻止他们。
    季瑞被曾县长看得有点心虚，不安地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手里转了两下，又轻轻放下。
    “你们瞎争啥？不能只站在自己分管的工作上考虑问题，你们要有大局意识。”曾县长担心杨书记发火，打着圆场似地说。
    “赔偿损失？赔给谁？给村委会？”杨书记关未理会他们，突然问道。
    楚林木忙点头，然后又慢慢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道：“这个！他们也没说呀！估计可能是村委会吧？！”
    曾县长说：“不可能，村委会要赔偿做啥？”
    “是呀！他们这条件提得不靠谱，他们村书记呢？把他叫来。”杨书记一拍桌子道。
    “地分给村民承包，庄稼的损失可以赔偿，至于身体健康、捕鱼的损失，没办法确定金额，也不能确定受害人是谁呀？”济泓说。
    “咱们还是从村委会入手，跟村里谈谈。别急着答复，一旦答复了，就没回旋余地了。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杨书记说。
    季瑞忙不叠地点头。
    “村民们一直在厂门口？”杨书记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
    曾县长一愣，目光移向楚局长，楚局长微微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杨书记腾地站起来，吼道：“简直胡闹！这三九天，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把村民们都冻坏了？赶紧派人跟冉茂清说，让村民们到厂里谈。咋弄得跟两军对垒似的呢？把老百姓当成啥了？要敞开大门，对村民以礼相等，村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们？”
    曾县长马上派包主任去印染厂，济泓站起来：“我跟包主任一起去吧。”
    “好！快去，有事儿马上汇报。你把村支书叫去，先跟他谈。这个刘满仓，我看他这个村支书是不想干了！”杨书记说。
    济泓跟着包主任出了门，又有点后悔，这事儿书记没让自己插手，是不是应该躲着点儿呀！这不是惹火烧身嘛！济泓的脚步慢下来。班主任尹老师，耳提面命告诫自己，在县里不像在乡镇上，凡事要三思而行，不能冒然行事。乡镇上，自己是一把手，干事儿莽撞点儿还不要紧，到了县里，关系复杂，头绪多了，科局长们都是乡镇书记出身，个个精明能干，好多人资历比你老很多，做事儿要多动脑筋，不能冲动，一定要低调内敛，别出风头，年轻人想干事儿，有工作热情，但是，得讲究方法，方法不对头，事儿干不成，还会害了自己。
    哎！这头脑一热，又上劲儿了，估计，这回把季瑞副县长得罪了。
    包主任打开车门，等着济泓，济泓快走了几步，上了车。
    “去印染厂！”包主任说。
    凌峰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济泓。
    “我已经给刘发财打电话了，让他快点到印染厂来。”包主任说。
    济泓点头：“包主任！你这速度，赶上火箭啦！啥时候打的电话呢？”
    “让秘书去办的，不指使他们，咱们长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张县长！你有啥心事儿？”
    济泓摇头，敷衍道：“没啥！在想咋跟刘满仓谈。”
    包主任有点疑惑，眨了眨眼睛，转了转眼珠子。张县长今天有点奇怪，他是真不知道咋谈？还是在套自己的话呢？平时，他说话很直爽，不爱绕弯子，今天有点反常。
    包主任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这事儿得抓紧平息了，要是让人捅到市电视，或者报纸上，咱们就被动了。”
    “是啊！咋能平息呢？你有啥好法子吗？”济泓问道。
    包主任看着济泓的眼睛，济泓十分认真，态度诚肯得很，不像是在试探。
    包主任说：“领导发话啦！咋谈都成。”
    济泓看了看司机，不便多说。
    车子快驶到印染厂门口了，远远地看见大门口还有好多人。济泓让凌峰停车，招呼包主任道：“咱们走过去吧！”
    包主任愣了一下，忽然明白济泓的意思了，开车过去，怕村民们心里不舒服，他们在寒风中冻得直哆嗦，两人坐在汽车里，容易刺激到村民的情绪。
    济泓和包主任走过去，村民拦住他们。包主任笑道：“这是张县长，你们不用拦他，跟着他走就成，咱们一起到厂里会议室坐坐。这大冷的天儿，杨书记和曾县长心疼你们，怕把你们冻坏了，特地让张县长来，请你们到厂里聊聊。”
    大家呼喇一下子，围过来。包主任让保安打开大门，保卫科长为难地说：“没有冉厂长的话，我不能放你们进去。包主任！张县长！你们也别难为我，我得听厂长的。”
    包主任拿起电话说：“冉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他打电话。”
    冉茂清一听是杨书记安排张县长来了，还让村民到厂里来。他用手捂住话筒，有点担心地看着常务副县长洪驰说：“张县长和包主任来了，说是杨书记派他们来的，还让村民到会议室来。这行吗？村民们要是闹起来，咱们来压不住啊！”
    “放村民进来？”洪驰失声道。
    冉茂清点头：“杨书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