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现在看清楚了吗？”

    郁寒川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赵王身前，弯下腰问他。

    赵王彻底崩溃了。

    他亲眼看见郁寒川站起来，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跟常人没有任何不一样！

    他的双腿……他的双腿竟然好了！

    赵王疯狂地摇晃脑袋：“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让人把你膝盖的骨头都敲碎了，太医都说了绝对治不好的……不，你是个残废，你不能做皇帝……是不是燕王妃，你这个废物，最后不还是靠着女人才能站起来！我不服，我不服……”

    这一次，轮到郁寒川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他了。

    听到燕王妃三个字，他唇角的笑意终于褪去了冷漠，多了几分温暖。

    “二哥说的没错，我就是靠着王妃，解了毒，治好了腿，不止如此，她还会做筒车堆肥打稻机，还将水稻亩产提高到300斤……她就是这世间最美好最厉害的女子，二哥如此诋毁她，可是在嫉妒我么？”

    赵王喃喃自语：“难道不是？如果他是我的王妃，这些功劳自然也都是我的，还有你什么事？”

    郁寒川笑了：“你的王妃？你的王妃也曾给你带来湖畔书院的支持，和在文人中巨大的影响力，你却是如何待她的？在她病重的时候给别的女人许诺皇后之位？”

    赵王攥紧拳头不吭声。

    郁寒川又冷冷道：“阿颜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但她先前却也只是吏部尚书府的外室之女罢了。世人皆有眼无珠，看重钱财地位那些身外之物，二哥你更是其中翘楚。你扪心自问，哪怕你知道阿颜有通天彻地之能，你会愿意给一个外室之女，王妃乃至皇后之位么？”

    赵王像被人一层一层将心扒开，暴露出他最阴暗自私的内在，偏偏他还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他知道答案是不会。

    一个外室之女，凭什么做王妃甚至皇后？就算再有才能又如何，能为他所用，是她的福分！

    “二哥，请吧。”

    郁寒川轻轻一挥手，自有人将赵王拖了下去。

    他重新坐回到轮椅上，转头看看外面冬日难得的晴空，喃喃道：“阿颜，大半月不见，你如今在做什么呢？”

    城中刀戈之声早已止歇，鼻端却似乎依然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

    与去年今日齐王被斩首那一刻，何其相似。

    郁寒川久久未动，眼眸微阖，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嫌恶。

    不知是不是在岭南待久了，京城的尔虞我诈竟让他一时难以适应。这一刻，他的心悠悠飘远，疯狂想念远在数千里外的纪颜，恨不能化身飞鸟，旦夕间飞回到她的身边。

    郁寒川转头，看看榻上面色灰白的昌和帝，沉沉吐出一口郁气。

    赵王的逼宫案，伴随着燕王郁寒川的及时回京，轰然落下帷幕。

    赵王府、安定大长公主府、吏部尚书府等十余家有牵扯的府邸全部下狱，京城中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直到数日后方才渐渐散去。

    昌和帝自那天以后，身体就明显衰弱下去，朝堂诸公要求立燕王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奈何郁寒川自己，却是坚辞不受。

    看着站在最前面，长身玉立挺拔俊朗的燕王，他似乎丝毫不曾受到中毒和断腿的影响，倒是一年的流放生活，叫他整个人都成熟坚韧了许多，像是一块璞玉，在风刀霜剑的磨砺下，展露出原本该有的绝代风华。

    “父皇，儿臣早已与王妃说好，回京办完该办的事，就马上回返。毕竟儿臣的封地在杨西郡，藩王无故离开封地，严重者可以谋反论处，儿臣习惯了乡野村夫的生活，并不敢多生事端……”

    上首的昌和帝：“……”

    朝堂诸公：“……”

    郁寒川语气淡淡地说完，殿中一片死寂，直到昌和帝突然猛咳起来。

    “咳咳，你，你是不是又要抗旨？”

    郁寒川低眉敛目，躬身道：“七弟聪慧，只要有名师教导，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爱护臣民的好皇帝，父皇又何必非要勉强儿臣？”

    昌和帝气得脸色铁青：“假以时日，朕的身体哪还能撑那么久？你也跟老二一样，想气死朕不成？”

    郁寒川：“儿臣不敢。”

    昌和帝怒极反笑：“朕知道，你就是心里有怨，你想给去年的造反案翻案，是不是？”

    郁寒川：“儿臣流放之人，不敢奢望。”

    昌和帝阴沉着脸：“你在威胁朕？你以为朕非你不可？”

    郁寒川：“儿臣不敢。请父皇立七弟为太子，容许儿臣回杨江县。”

    昌和帝：“……”

    朝堂诸公：“……”

    最后这一场朝会匆匆而散，昌和帝拂袖而去，刚走出几步却猛地栽倒，被迅速抬回了勤政殿，十余名太医紧急赶到，才生生抢回来一口气。

    昌和帝被气成这样，郁寒川自然要老老实实跪在殿外请罪。

    但他神色从容，几个关心昌和帝身体紧随而至的老臣也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最后的转机来自于十八岁的郑王郁陵川。

    得知郁寒川公然在朝堂之上推拒太子之位，甚至还要举荐自己为太子，郁陵川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硬是不顾身体尚未痊愈，匆忙赶到宫里，对这个六哥是又跪又哀求。

    “六哥你饶我一命吧，我毕生愿望就是做一只闲云野鹤，看遍天下风光，我真的不想做太子，求求你……”

    郁陵川年少时偶尔也做过位登九五的美梦，但一年前齐王莫名其妙被诬造反随后斩首，燕王也断腿中毒流放，他尚未完全成熟的心灵已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结果一年后的同一天，赵王又闹起了逼宫，郁陵川甚至眼睁睁看着禁军杀进郑王府，丫鬟小厮在刀剑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生还机会，暗红的血迹流遍了整个王府的地缝。

    若非有几个忠心的侍卫将他藏在了隐秘的地方，他只怕也早就倒在了那狰狞的屠刀之下。

    即使如此，获救后郁陵川也很快病倒，紧跟着又听到了楚王和鲁王的死讯。

    那高高在上的皇座之下，浸满了鲜血，有无辜百姓的，也有皇室之人的。

    郁陵川彻底被吓到，又怎么可能愿意做什么太子？

    他对着郁寒川邦邦磕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十分可怜。

    郁寒川：“……”

    就特么无语。

    几位老臣：“……”

    活太久了果然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太子之位什么时候成烫手山芋了？

    消息传到狱中，赵王当场就疯了。

    两个弟弟都根本不愿意做太子，那他呕心沥血筹谋了这么多年，又是栽赃大哥，又是逼宫将父皇气吐血的，到底是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