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全县统考这回没有抽中二年级，舟舟也没有再压前进小学一头的机会。但在期末考试中，舟舟又是两个一百分，仍然稳居全年级第一的宝座，把肖校长高兴得笑出了牙花子。

    当然，之前承诺给舟舟的四千块奖学金也如约给了。

    考完试之后，暑假就正式来临了，也意味着一年里凉糕生意的黄金时期又来了。

    自从去年把徐晟留下来当店长后，他是真对得起给他的那些股份，几乎把凉糕作坊一手包办，都没让舟舟和周云理如何费心。

    如今云舟牌凉糕算是在叙城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市场，就算顾客手里的凉糕不是从云舟凉糕店买的，追根求源必然也是从云舟凉糕作坊里出产的。

    耐心花了一年的时间巩固成果，如今眼看着叙城的凉糕市场已经趋近饱和了，舟舟和周云理他们便把视线放在了跟叙城一衣带水的兄弟城市——江城。

    徐晟跟舟舟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了舟舟给他画的大饼在前，他干劲十足，早在夏天到来之前他就跑了好几趟江城，未雨绸缪把开凉糕店需要用的人际关系都找好了。

    现在的云舟凉糕店，能够营业的那几个月几乎都是月入几十万，资金一点儿也不紧张，舟舟和周云理给予了徐晟充足的资金支持。

    资金和关系全面到位，徐晟领着手下的一波人奔赴江城，开始大展拳脚。

    舟舟仅在选址上头帮着参谋了一下，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徐晟去操心。徐晟也不负众望，不出一个月就把凉糕店和凉糕作坊在江城开起来了。

    过去的一年，江城也有老板看到叙城的云舟凉糕店生意火热而动心，跟风在江城开了凉糕店。虽说不像云舟凉糕店赚得那么盆满钵满，也是赚了到不菲的收入。

    不过江城并不是像叙城那样男女老少从小就开始吃凉糕的凉糕大本营，老百姓们对于凉糕的味道并没有那么讲究。

    所以江城这边的凉糕店就免不了在用料和做法上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更有甚者仗着天高皇帝远，直接打出了云舟凉糕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

    但现在，正牌的云舟凉糕店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强势入驻江城，这些小凉糕店就像是李鬼遇李逵，自个儿就败下阵来。

    江城凉糕店的生意在蓬勃发展中，舟舟也放心下来，这个夏天，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

    钢琴考级。

    说起考级，那简直是广大琴童的暑期梦魇了。

    前世祝昭每年夏天都要考一回，如果没有钢琴考级的事儿，祝昭对于夏天的喜欢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钢琴业余考级有十个级别，从一级到十级难度逐渐提升。但并没有那么严格要求必须要从一级到十级慢慢往上考，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跳着考级。

    祝昭前世的时候就是四级、六级、八级这样跳着往上考的。

    今年三月的时候，舟舟的钢琴老师夸她学得不错，可以试着考一下四级。周云瑛也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当时还问呢，怎么不从一级开始考，了解过后她才知道自己是闹了个笑话。

    不过舟舟比前世祝昭的专注力要好，祝昭前世是一心二用，手上弹着《卡农》，脖子还扭着去看电视上的《还珠格格》。

    而舟舟就是弹琴的时候认真弹琴，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要达到两个小时该有的效果。

    *

    很快就到了考级的日子。像易清县这种小地方是不会设考点的，考级地点年年都安排在叙城的少年宫。

    祝思来和周云瑛特意带着舟舟坐车去叙城，周云理不肯错过外甥女考级的大日子，借着去叙城看几家凉糕店的发展情况，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

    阿尘本来也不想错过这一场考试，但他回万界管理司有事要办。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扒着茶几，让祝昭记得把舟舟考试时的情况记下，等他回来描述给他听。

    到了少年宫，来考级的孩子还真不少，大多都是上小学的年纪。许多项目要自带乐器，来考级的学生都费力地背着自己的小提琴、琵琶。

    舟舟暗自庆幸，幸好她是学钢琴的，不必自带乐器来。

    饶是家长比孩子都还紧张，恨不得让孩子往旁边稍稍他们亲自上阵，但按规定他们只能在少年宫外头等，不能跟进考场。

    舟舟穿着周云理买的天蓝色连衣裙，跟爸爸妈妈小舅舅挥了挥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考点里头走。

    祝思来周云瑛周云理被现场气氛感染之下产生的紧张情绪都缓解了些许，舟舟看起来不慌，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走进去后舟舟却犯了迷糊：诶，到底是该上去还是下去？

    楼梯间里这时只有舟舟一个人，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连找人问路都找不着。

    祝昭来过好几次，可谓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她正想要给舟舟指路，舟舟却发现一抹明黄色的裙角从楼梯间外头经过。

    舟舟急忙跟上去，冲着穿黄色纱裙的小女孩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钢琴的考场在哪里吗？我找不到路。”

    小女孩原本就步履匆匆走得飞快，见到舟舟跟上来，她跟舟舟一照面的那一瞬间，脸上却像看到鬼一样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舟舟被唬了一跳，也顾不得问路的事了，好心扶住她：“你还好吧？需要帮忙吗？”

    小女孩本想回话，脑中那个尖利的声音却又像复读机那样不知疲倦叫嚷起来：“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

    小女孩大脑针扎似的疼痛，她知道，如果不赶紧离开，大脑里这个声音是不会停止的。她只得甩开舟舟的手，撂下一声我没事就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几乎是夺门而出、着急忙慌地离开了考场。

    舟舟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好奇怪呀。”

    祝昭害怕影响她的考试状态，连忙温声宽慰道：“别害怕，可能是她没考好心情不好，你不是要找考场吗？抓紧时间吧，很快就要开考了。”

    舟舟了然地点点头，自己找考场去了。反正少年宫也就那么大，自己逛荡一圈也能找对地方。

    她在少年宫里一蹦一跳地走着，天蓝色的裙角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跳跃。

    *

    少年宫外的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眼，家长们拿着发到手里的传单放在额前遮着，但高温还是让他们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一大片的汗渍。

    那个穿黄色纱裙的小女孩出了少年宫，脑中那个尖利的声音才停下来，她痛苦地摇了摇头，就看见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正在人群里冲她招手。

    黄裙小女孩无端觉得有些愧疚，低着头走过去。

    穿着白衬衣，在大夏天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人是小女孩的爸爸，他把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小女孩：“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还没到考试时间吧。”

    女孩的妈妈穿着简单的碎花衬衣和白色长裙，看着也算温婉动人，只是脸上的不耐烦跟这身衣裳有些格格不入：“休息一下赶紧进去，别在这外头耽搁时间了。”

    小女孩的哥哥蹲在地上玩蚂蚁，脸晒得通红，没顾得上跟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把矿泉水拿在手里，也没打开喝，只是低着头不沉默不语，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糊满了泪水：“我不想……不想考级了……”

    如果再回考场，肯定会再遇到刚刚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脑袋里的声音又会响。她现在想做的，仅仅是逃离那个考场，逃离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

    女孩的妈妈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不考了？我们大夏天的特意从易清县跑到叙城来就是为了你考级的事，大老远跑了这一趟，你说你不想考了？”

    周围其他家长听到这家人的纠纷，在他们身旁围成一个圈子，其中有人好心地劝到：“妹妹，你辛辛苦苦来都来了，不管能不能考过都进去考了再说，不然白跑一趟多可惜。”

    “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女孩的爸爸觉得就是女孩妈妈刚刚那一番话导致女儿成了众矢之的。

    他皱着眉不悦地瞪了女孩妈妈一眼，蹲下身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算了，不想考就不考了，学钢琴又不只是为了考级。”

    这句话算是点燃了女孩妈妈的暴脾气，她怒气冲冲地指着女孩爸爸：“王全章，你有没有良心！放着亲儿子不搭理，对这么个有妈生没妈养的这么关心。”

    “杨敏，你说够了没有。”王全章被戳中了痛处猛地站起来，手高高地扬起。

    杨敏不仅不躲，还往前走了一步：“说够了？我是受够了！你要打就打，正好咱们一拍两散我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你跟你宝贝女儿过去！”

    小女孩跟她哥哥两个人都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哭着去拉父母的衣角：“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随着人群渐渐往这边围拢，祝思来周云瑛他们也往这边走，反正孩子在里头考级，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不如看会儿热闹。

    周云理不见外地把手搭在姐姐姐夫两口子的肩膀上，突然讶异地低声说道：“诶，这不是那会儿在南辉子弟校教书的王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