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舟舟一家起了个大早。
舟舟一边刷牙一边站在玻璃窗前，一晚上过去玻璃窗内侧积攒下来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整个玻璃窗都变了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外面。
她伸出手指在上头画了一个带着帽子的雪人，跟祝昭说道：“要是下一场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就好啦。”
“刷牙的时候别说话好好刷牙，不然以后长了蛀牙有的你哭的。”祝昭避而不答。
叙城极少下雪，五年能等到一场雪都算难得，而且就算下了雪也只是堪堪在地上蒙上一层白色轻纱，没等太阳出来自个儿就化了，根本存不住。
别说堆雪人了，有一年下了雪后祝昭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把树叶上的积雪攒到一起才捏了个雪球出来。
但祝昭不愿意打击她的兴致，就对她说：“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去一个会下雪的地方过年吧，那里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指不定还有五颜六色的冰雕看。”
“好耶！”即使祝昭开了张空头支票，没说什么时候去，也没说去哪儿，舟舟还是深信不疑。
这时候周云瑛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赶紧刷完牙吃早饭，明天就是小年了，今天我们约了你舅舅一起去买年货。”
“好，这就来。”舟舟嘴里含着牙膏沫含含糊糊地应到。
冬日里的清晨总是很冷清的，即使不少老人家都会起个大清早去农贸市场买菜，但是不会像夏天那样聚在楼下闲聊，都是步履匆匆地买完菜又急匆匆地回去。
舟舟听见楼下传来了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她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窗外。
有一辆黄色的大巴车停在她们家楼下那片空地上，车上还下来了好几个人，又是拎又是抗的搬着好多东西。
这些人应该都是买了年货回来的吧，可真勤快呀，舟舟知道自家落后了一步，也加快了动作。
*
“笃笃笃——”
“来了！”听到有人敲门，周云瑛飞快地应了一声，洗了手准备去开门，她还纳闷着呢，“我跟云理约的在坐车的地方见啊，他大早上的来家里干什么，也不嫌麻烦。”
祝思来烧沸了水正准备下面，闻言笑道：“正好还没放面，要是他没带早饭来我就多煮一把面，要是他带了早饭来正好就不用煮了。”
周云瑛打开门，正想抱怨几句，没想到门外并不是周云理，而是几个陌生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起码有五十多岁了，面相上看倒是很和蔼可亲。他穿着一身保暖的灰色呢子大衣，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黑色的羊毛围巾。
这身衣服要是换个身材修长的模特穿准能衬得人风度翩翩，但是中年男人有些肥胖，圆滚滚的肚子把大衣撑出了一个向外凸起的弧度，他穿这么一身倒是显得有几分滑稽。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手提纸袋，里头似乎只装了两本书，看着倒是轻巧。
他后头那几个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要么手里提着一桶油，要么肩上扛着一袋大米。其中的两位女士也没有闲着，一位手里拿着一个果篮，一位手里提着一盒饼干。
“请问这里是祝舟家吗？”中年男人冲周云瑛客气地笑笑。
“是。”周云瑛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走错了，闻言也怔住了，“你们是来找她的？”
中年男人是个自来熟，当场就笑容可掬地伸出了手：“你好你好，你是祝舟的妈妈吧？明天就是小年了，我们是来给你们家拜年的！”
周云瑛眯着眼有些警惕，她怎么不记得自家还有这门亲戚。况且是亲戚也不该是专门来找舟舟的，所以谨慎起见，她也没有邀请这些人进屋。
“你看我，年纪大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了。”中年男人看到周云瑛的表情才想起来还没自自报家门，他从兜里掏出一盒名片，取出一张递了过去。
周云瑛接过来一看，讶然地盯着中年男人的脸，原来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毓秀街小学的肖校长！
祝昭明白了，原来是上门来挖墙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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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小学和毓秀街小学是整个易清县最好的两所小学，毓秀街小学的校长突然来访即使周云瑛现在自诩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慌乱。
她在围裙上胡乱地擦了擦手上的水，请校长和几位老师进去坐。肖校长也不嫌弃舟舟家地方窄，笑呵呵地坐在了周云瑛搬来的小木凳上。
几位老师也把带来的米面粮油交给了祝思来。
周云瑛不清楚他们一行人的来意，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东西退回去：“这……肖校长，你能来我都很高兴了，哪里好意思收这些东西。”
跟着肖校长一起来的招生办黄主任非要把东西让周云瑛收下。
“祝舟妈妈，我们在小年前一天贸然前来叨扰，自然是不好意思空手来的，这也是应有的礼数。做老师的总得给孩子带个好头，不然怎么有底气教育孩子要懂礼貌呢？”
祝昭在心里暗道：果然是大学校的招生办主任，话说得就是顺耳，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又给够了对方足够的面子。
一番漂亮话说下来，周云瑛也不能再推拒了，她只得让祝思来把这些东西搬到阳台上去免得让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促。
周云瑛也不好让老师们就这么干坐着，也顾不上早饭的事，招呼老师们随意拿茶几上的水果吃，她自己则是去厨房给老师们倒水去了。
现在大屋里只剩下六位老师和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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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很少来客人，所以别说是沙发了，就连小板凳都不多，让给老师们坐舟舟就没有坐的了，她便站在一旁偷偷地观察着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转学的事自然是要跟家长商量的，肖校长想着等祝舟的家长忙完了再跟他们聊这件事，便也暂且放下了心思冲舟舟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问道：“你就是祝舟？”
身为主人家，舟舟面对着这么多陌生人也不怯场，脆生生地说道：“肖校长好，我叫祝舟。”
校长跟二年三班的班主任都对她很感兴趣，问她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习惯。
舟舟都如实地答了。
没有用武之地，其他两位科任老师和招生办的黄主任便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不甚宽敞的小屋。
墙面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墙漆也不是很好的那种，墙面很多地方都掉漆了露出了斑驳的痕迹。地面也不平整，似乎是为了省钱用水泥随意地一抹了事。
但房间靠墙的地方却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与这间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老师们忍不住轻声说上两句。
“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有这么一架钢琴，家长对孩子是真的用心啊。”
“唉，在这种环境里孩子都能考得那么好，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间房子确实是……有点简陋了……”
舟舟听力一向很好，听到老师们不带恶意的评价，她便笑着说：“比起刘禹锡的陋室和杜甫的茅屋，我家可以遮风避雨，已经算很好啦！”
肖校长本来想让老师们别说了，免得伤了孩子的自尊心，闻言又惊又喜：“你读过刘禹锡的《陋室铭》和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对呀，我不仅读过还背过呢。”舟舟大大方方地答道，挺直的脊背如同寒风中的白杨。
老师们互相对视一眼，捡到宝了，这可都是初中必背的古诗文，眼前这个学生才二年级竟然就能背下来，可真是了不得！
有舟舟一番话在前，肖校长是越看越喜欢，便想在她的家长回来之前先跟她把这件事说说，也好有个预防针。
没成想，另一队不速之客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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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原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在楼下看到毓秀街的大巴车就暗道不好，他们路上走错了路，就落后于人。
等到上了楼，李主任更是懊悔啊，怎么毓秀街还特意带了东西，这不就衬得他们前进校两手空空地来是对这个学生没有这么重视吗？
一进屋，见到了肖校长，李主任心里的警铃就疯狂作响。
肖校长方才面对着舟舟亲切的微笑此时却带上了僵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主任，可真巧啊。”
巧不巧的大家心里也有数，要说在易清县的大街上遇到了或许还能说一声巧，但在南辉厂的家属区遇见了，说是巧合骗鬼呢。
前进校和毓秀街当竞争对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肖校长早就猜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前进校的人，不过他也有几分意外：“怎么是你带队？你们曾校长呢？不亲自来吗？”
周云瑛用装水果的大托盘端着六杯水走出厨房，祝思来也把东西搬完了，帮着端了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过来。
夫妻两个走到厨房门口，就发现没一会儿功夫原来的六位客人竟然变为了九位客人！夫妻俩顿时傻了眼，他们这是还没睡醒？
李主任背对着周云瑛和祝思来，正好没看见他们。
他扯了扯嘴角，刚想回答肖校长的问题，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几位，大过年的来我们南辉子弟校挖墙脚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