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埃斯特雷拉德由海洋和天空组成,海水深蓝,天空一望无垠。

    海鱼大得离奇,跃出水面时大睁着的黝黑的瞳孔能将人的影子全部拢入,于是便感觉灵魂也被吸走了,一瞬愣在原地。

    “也是很奇妙的生物呢。”简宁坐在巨大化的青拓刀面上,对着能把自己脑袋一口咬下来的锯齿鱼嘴感叹道。

    云山弹出一指灵力,将试着跳起来咬人的锯齿鱼全部击落,他举目四望:“应该就在这片海域。”

    艾德里安和穆岚意外回到埃斯特雷拉德之后,时空管理局第一时间通知了巡查队,沈珂亲自带队抓捕盗走“海神之戒”的人鱼霍因普契。

    “海神之戒”能够打开此世和埃斯特雷拉德的“门”,一直以来由海神之子艾德里安率领的“深蓝之眼”护卫队看守。

    大概半个月之前,“海神之戒”失窃,艾德里安排除所有可能之后,把嫌疑人定为了“深蓝之眼”护卫队的二把手霍因普奇。

    霍因普奇和艾德里安是同龄人,艾德里安创立“深蓝之眼”后,霍因普契是第一个由艾德里安亲自挑选出来的同伴。

    他们一起训练、缉凶、玩乐,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向来坚定果决的海神之子久久沉默。

    艾德里安没有直接将霍因普奇逮捕入狱,他在实施行动的前一晚独自去往霍因普奇的住所。

    如童话般的建筑里满是脏污,新入队的护卫队成员倒在地上,脸上还残留有不敢置信的神情。

    沉默的大海终于发怒。

    “你罪无可恕。”

    ……

    艾德里安追着霍因普奇来到了此世却深受重伤,好在他在被传送之前留下了记号暗语,

    海族大祭司便凭借记号定位,运转血脉禁术短暂地打开空间通道将三名“深蓝之眼”送过去,这已是极限。

    而霍因普奇将艾德里安引到此世并不是偶然,早在埃斯特雷拉德,他就和偷渡者产生了联系。

    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霍因普契想收割艾德里安的生命,“海神之戒”即偷渡者索取的报酬。

    羽族在其中顶多算推波助澜的角色。

    只是霍因普奇错估了艾德里安的实力,而偷渡者错估了霍因普奇的诚信。

    这一次,巡查队和民政局一明一暗。

    巡查队兵分两路,一队去羽族王宫谈判,另一队直接找海族大祭司,帮助稳定海洋的局面——之前大祭司动用禁术,卧床两日,再加上艾德里安失踪,族群里多了不少动荡。

    简宁和云山则在暗中寻找艾德里安与穆岚。

    手环仍有淡粉樱色,这两人目前暂且平安。

    “不过,我总觉得这颜色好像又深了一些啊。”

    -

    艾德里安自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他是海神之子,会是海族的下一任大祭司,成为海神在埃斯特雷拉德的代行者,而海族终将在他的带领下真正成为埃斯特雷拉德唯一的主宰。

    即使他是现任大祭司的养子也不影响什么,他是万千海族中最幸运的那一个。

    ……

    不是明亮温和的,不是柔软舒适的,艾德里安在一个低矮简陋的房间里醒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并没有在房间里看到穆岚的身影。

    门外却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像是一直听着房内的声音默默地守在一边。

    “大人,您醒了?”矮胖的不知名海族朝艾德里安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他搓了搓手,“您的夫人之前说想要视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所以现在不在小民家里。”

    艾德里安的外貌强大健美,与平民海族相差甚远,外人很轻易地就可以分辨出来。

    “大人现在是否需要用餐,小民家中简陋,还请大人见谅……”

    讨好的、卑微的、小心的神态,艾德里安见过无数多次,却从未觉得如此刺眼。

    他皱紧了眉头。

    矮胖的海族立马噤声,等待着预想中即将来临的斥责。

    艾德里安沉默后说道:“都可以,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矮胖的海族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他立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搀扶艾德里安,幸好艾德里安已经麻利地下了床,大步走出了房间。

    粗糙不平的石桌,一个发旧的珍珠壳里盛着粉色的香芦鱼肉,肉质一般,胜在有一股淡淡的香芦海草味道,这已经是矮胖海族能够买来的最好的招待食物。

    艾德里安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把他当成了路过遇险的某个人鱼贵族,费力服侍自己,一是害怕艾德里安降罪,二是希望借此留个好,就算之后没有什么大奖赏,但小钱总是少不了的。

    “你不必跟着我了,告诉我……夫人在哪儿。”

    比起独身女性,让穆岚暂时变成有家室的人对她来说会更方便一些。

    更何况,穆岚已经自作主张地对外宣称了这种关系。

    艾德里安不是没有来过普通海族居住的地方,他小的时候,大祭司在代行海神权力,给予各地赐福时会着重关注当年承受过“海神之怒”的海区。

    高坐于沉默鲸鱼的背上,大祭司的背影似乎都不那么清晰,但那些眼露希望,对着上空十指交叉抵住额头进行祈祷的海族们却依然色彩鲜明。

    “你就是他们的神明,你应该为他们、为整个海族带来幸福。”

    ……

    海族的领地由巨大的彩色屏障包裹着,经由光折射,看起来就越发像一个海水中的彩色泡泡。

    在彩色泡泡的范围里,海水平缓,大型掠食海兽不会靠近,根据每片海域中营养物质的多少,彩色泡泡可以分为十大区,第一区为“海神区”。

    由于海域中营养物质丰富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移,所以各大区也会定期移动,只不过“海神区”拥有最优选择,同时,“海神区”也负责未知海域的开拓与探索,探索初期完成就能扩大彩色泡泡的囊括范围,海族的实控领地就这样一步步扩大。

    千百年来,在各代祭司额努力之下,埃斯特雷拉德的海洋已完全处于海神的辖下。

    艾德里安循着矮胖海族指的路去找穆岚,路上或家门前留着的大部分都是妇女和儿童,年轻的海族都在彩色泡泡之外进行猎杀或探索。

    他感受到很多小心翼翼的打量,即使穿着最简单的衣物,他还是与众人格格不入。

    转过一个街角,并没有在这里看见穆岚的身影。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

    旁边的一个老年海族给他指了个方向:“那位夫人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这是个很小的地方,来了两个生面孔,大家一聊就能知道。

    是个小地方。

    不知道是哪个区的。

    艾德里安朝老年海族道过谢,直走后向右,再直走转弯,路过一片五彩斑斓的海底石蝶珊瑚。

    他的脚步忽然越来越慢。

    在对面的一个女性海族回头之前立即躲在了石碟珊瑚之后。

    ……

    穆岚正在和米莉聊天。这个女性海族对于养育各种海底动植物十分有心得,她门前那丛绚目亮丽的石蝶珊瑚就是出自她之手。

    橙褐色头发的海族少女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特别是左眼尾的泪痣,那让她的眼睛十分惹人爱怜。

    “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罗格斯他已经很久没有休假回来看我了。”米莉笑了笑,“不过没办法嘛,‘深蓝之眼’的新人需要多多锻炼才能独挡一面……”

    ……

    漂亮的石蝶珊瑚,橙褐色的头发,可爱的泪痣,名叫米莉,一切都对上了。

    艾德里安狠狠地闭了一下眼。

    周围的声音刹那消失,他再一次听到了“深蓝之眼”招募当天名为罗格斯的少年发出的爽朗笑声。

    “所以您愿意见一见米莉吗?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失去各自双亲的少年少女相互扶持,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拥有彼此,仿佛再也不会孤独。

    仿佛真的不再孤独。

    艾德里安双拳紧握,尖牙不止何时已经露了出来。

    宛如噩梦的画面中,少年倒在血泊中,不住喃喃着“为什么”。

    那是艾德里安最后一次见到罗格斯。

    “霍因普奇,我决不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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