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

    陈一归不擅长自欺欺人,明白一系列的反常在计划之外。他是以过客的身份来这里,一年为期,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回到正常生活里。

    而他的未来里,没有余桑市,没有春雅高中,也没有涂漫漫。他将对涂漫漫的反常行为用笼统的新鲜感概括,他告诉自己,只是新奇带来的关注而已,只要刻意压制,很快就不会成为影响他的因素。

    他的退缩不同于其他人对重男轻女家庭的恐惧,陈氏集团算得上富甲一方,长辈们也常说结婚只管选自己喜欢的,其他都不重要。哪怕是他真的把涂漫漫带回家,长辈们也只会心疼小小年纪遭了那么多罪,然后加倍补偿。

    只是他讨厌这种即将失控的感觉。

    那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无法预知自己行为,在某个时刻,突然做出一些不合理的行为。尤其是他在这里画地为牢,对方却一无所知,就像是误食了一颗酸涩葡萄,他没办法甘之如饴,选择吐出来就好了。

    他不再刻意从一班走廊路过,不再躺在躺椅上看向小院,不再听到涂漫漫的名字就放慢脚步。

    一切如他所想,除了偶尔心脏传来空荡荡的感觉外,其他都没什么变化,他重新找回了熟悉的自己。

    也曾听人说暗恋是阵痛分明,在漫长的等待里坐立难安,所以他确定自己对涂漫漫并不是这种单向箭头的喜欢。

    在他庆幸拔除掉这根刺时,一场意外将他的努力作废,一切拉回到原点。

    是午休时的楼梯口。

    他漫无目的闲逛后,打算回到教室,在二楼时听到几声正值声,紧接着就看到有人从楼梯口滚落下来。

    他脚步一顿,抬起眼看过去,那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认识那身衣服,洗到褪色的蓝色外套在学校除涂漫漫外,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穿。

    心脏没由来的揪紧,他呼吸一滞,肢体全凭本能,等他蹲下身将人揽进怀里,视线落到那张脸上,额头上刺眼的红色更衬得整张脸面无血色。

    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蔓延,汹涌翻滚最后冲到喉咙处。

    他抬眼向上望去,积攒的情绪急需找到一个出头。

    往上五六个楼梯处,是涂安乐那张脸。

    他惊慌失措,摆着手,试图与自己撇清关系:“不是我推的,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没站稳才摔下去的,不信你问……”

    陈一归愈发阴森的眸色打断他的话,只是他没时间与涂安乐玩文字游戏。他膝盖又低几分,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用右手小心翼翼揽着涂漫漫的脖颈,左手穿过涂漫漫的膝盖,轻松抱起来。

    涂漫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轻一些,他垂眸,看着仍在渗血的额头,想教训涂安乐的心达到了顶峰,拳头紧握,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眼下最当紧的是把人送到医务室。

    “医生,她从楼梯口磕下了。”一路跑到医务室,他轻轻把涂漫漫放在担任病床上,头也没抬,语气焦急:“额头有伤口。”

    女医生准备检查伤口,拉上隔帘,提醒道:“同学你要先出去,我得给她检查一下全身,看有没有其他伤和是否伤到骨头。”

    等医生重复一遍后,陈一归才从担忧中堪堪回过神,垂眸望了眼病床上没生气的脸,起身出去等。

    他坐在对面的木凳上,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在隔帘拉开的那一刻,他迅速迎了上去:“怎么样?有没有事?”

    女医生这才看见他的脸,被惊得稍稍一楞,而后才摇头:“初步判断应该没事,额头上的伤口也消过毒了,擦破点皮,并不严重。”

    陈一归看着脸色发白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涂漫漫,拧着眉,话音带了些质问:“不严重?那怎么还没醒?”

    女医生看出他的心切,再加上对着这张帅脸,实在生不出气,解释道:“初步判断应该是营养不良引起的低血糖,等缓过来她就会醒了,待会给她挂点葡萄糖,只是以后得注意饮食,她太瘦了,都快要皮包骨头了。”

    她不认识这两位同学,只是看陈一归紧张的态度推测两人的关系,猜测许是陈一归这张脸让女孩有了危机感,旁敲侧击道:“现在的小女孩都爱美,但是身体更重要,等她醒了,你好好和她说一说。”

    陈一归这才松一口气,点头说好。

    细针管扎进纤瘦的手腕里,女医生扎好针后退到一旁。他拉着木凳坐在旁边,看向那张苍白的脸上,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

    营养不良,在温饱早已解决的时代,显得尤为荒唐。学生为生计发愁,在这之前,他只觉得这件事只存在小说里,未曾料到有天会亲眼所见。

    他眉头越蹙越深,最后拧成一座小山。也不知是营养不良或是天生幼态,涂漫漫更像是初中生,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是惨白,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阖动,眼睛虚弱地眨了一下。

    像胸口扎了一根针,绵长的痛意时不时传到大脑神经。

    他没想好面对涂漫漫该用什么表情,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医务室的门口,避开涂漫漫的视线。

    女医生看懂他的暗示,起身向病床处靠近:“同学醒了吗?别动哦,你血糖低晕倒了,额头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正给你挂了一瓶葡萄水,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陈一归所在的地方只能看到涂漫漫的背影。

    涂漫漫的声音还透着虚弱,开口先道谢:“谢谢您。”她低头看手腕处的针管:“请问呢我这是……”

    女医生的视线向右一瞥,看到陈一归摇头后,便答:“正好有同学经过,看到你晕倒了,就把你送过来了。”

    闻言,涂漫漫张望着,想要寻找帮助自己的人。

    陈一归又往后退了一步。

    女医生适时开口:“看你没事,他就去上课了。”

    涂漫漫“哦”了一声。

    女医生继续道:“这段时间是不是在减肥呀?你看你都营养不良了,以后可不准再这样了,谁都没有你的身体最重要,知道了吗?”

    涂漫漫没听懂言外之意,格外乖巧地点头:“好。”

    知道没什么事后,陈一归就离开了医务室,朝着高一的教学楼的方向走,在楼下随便抓了一个人问涂安乐的班级。

    好在涂安乐在高一也是出名,姐姐考年级第一,他考倒数第一,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高一二三班里。

    陈一归推开门,开门见山:“涂安乐在教室吗?”

    他的脸色森然,全身散着怒气,很快的,班级很快让出一条道,他顺着看过去,只看到趴在桌子上对着他的后脑勺。

    罪魁祸首还在睡觉。

    他压着怒意,抬脚走到涂安乐旁边,随手拿了一本书,拍在涂安乐的后脑勺上:“起来。”

    “谁啊!”涂安乐的脑袋被砸的生疼,张口就骂人:“你神经病啊,脑子有坑啊,有病就去……”

    等他瞳孔聚焦,看到眼前阴沉的脸,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陈一归不管他醒没醒,扯着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将人拉到实验楼的天台上。

    涂安乐也是理亏,尤其是周遭的低气压,他装模作样挣扎了三两下,没敢剧烈反抗,直到被半拖着来到天台上。他抬手扯了扯衣领,没扯动,心虚道:“怎么了?”

    他还敢问怎么了。陈一归后槽牙不自觉咬紧,只觉得有根弦绷断,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你说怎么了。”

    天台上原是有十几个人,原是安静做着自己的事,听到声音,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他们身上。

    涂安乐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硬着头皮叫嚷:“我说没怎么了,又不是你滚到楼梯下了?

    “……”陈一归的理智全线崩溃,一拳头打在涂安乐的右脸上,少见的爆了粗口:“你他妈再说一遍!”

    右脸颊传来的痛意,涂安乐重新认识到对面是个不好惹的主,彻底蔫吧了,怂的不敢吭气。

    陈一归知道事情闹大没什么好处,揪着领口的手泄愤的锤了一把,松开领口后任由涂安乐跌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周围观众不明所以。

    陈一归离开前,为了避免涂安乐去找涂漫漫的麻烦,多余解释了句:“你应该庆幸,她没撞到我,不然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是一怒为红颜,是一怒为自己。

    这件事后,是有不少人提及这件事,无一例外主题都是“陈一归就连生气时脸都特能打”,而涂漫漫和涂安乐在话题中彻底隐身,没人意识到暗处里的波涛涌动。

    只有陈一归像是困在这场只有他的游戏里。

    一班教室的角落,他望过去一眼又一眼,早读后的天台上,成为他休憩的地方,午后的图书馆,他隔着书架偷偷看女孩侧脸的阳光,晚自习后的超市,他越过人群一眼就找到涂漫漫。

    他把喜欢悄悄写进青天白日里,自欺欺人,便以为暮夜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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