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梓昕正思索着，总裁办公室的门恰被打开。
唐一的面色极其凝重，手里捏着两叠文档，脚步匆匆地向前走。
刘璐见他出来，拿起旁侧的文件夹就要起身，边拉开凳子，边回头望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田梓昕忙问：“璐姐，要去交东西吗？”
“嗯。”
刘璐点头，“有份文档要交给谭总签字。”
“我去送吧。”
田梓昕笑着说，话落又压低声音，“我坐得太久，正巧出想去走动走动 。”
刘璐非常信任她的能力，爽快地将文件夹递去：“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后几页的档案都需要领导确认。”
“好。”
田梓昕点头，简单扫一眼其间内容，就朝总裁办公室走去，敲门三声后，等待对方的回应。
屋内传来谭文的声音：“进来。”
田梓昕的指尖悬在把手，等了等，才在触及后向下转动，再抬眸时，唇畔已扬起笑容：“谭文同学，今天忙不忙？”
谭文瞧见她的一瞬，眸间的疲惫骤然散去，神色缓和，声音比想象中温柔：“还好。”说话间，合上摊开的文件。
田梓昕撇了撇唇，抬手指向自己的眼底：“你黑眼圈都要拖地啦，还在逞强呢。”双手背后上前两步，步伐轻巧得像在地面跳跃。
“没有。”
谭文望向她，仿佛不舍得再挪开目光，“我看见你，很高兴。”
田梓昕的耳尖‘唰’地泛红，仓促间挪开视线，心仍仿佛要冲出胸膛：“那什么......”别扭地垂眼，唇角止不住上扬，“这些文件需要你签字确认。”
话落，似乎听见‘啪’的声响。
身后的百叶窗关闭，细密的挡板彻底隔绝屋内外的场景。
田梓昕却没注意这些，掩唇轻咳两声，将文件夹递去：“给你，核对无误后就签字吧。”
谭文点头，视线极快地扫过纸页，状似无意问：“你这两天过得如何？”
田梓昕想起宋晓晓，马上将口罩放于他桌面：“最近流感高发期，一定要注意防护。宋晓晓昨天发高烧，我陪了她一整夜。”
谭文的笔尖顿住，问：“睡得好吗。”
“就这样吧。”
田梓昕随意摆弄着短发，“勉强能凑合。”忽然响起什么，忙问，“唐一昨天和你在一起吗？”
谭文缓而将笔帽盖回，语气平淡地说：“你倒对他挺关心的。”
“我才不在乎他呢。”
田梓昕皱眉，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宋晓晓昨天不是生病嘛，给唐一打过三四个电话，结果这家伙硬是一通也没接。”越想越生气，逐渐握紧双拳，“得到感情就不珍惜，这种男人真讨厌。”
谭文被呛到，双颊因咳嗽涨得通红，肩膀仍在不断起落：“咳咳，咳......”
田梓昕赶忙给他倒水，尝了尝见温度适中，才将杯子递给他：“至于这么激动嘛。”
谭文又咳两声，才嗓音喑哑地说：“谢谢。”将水饮尽，勉强缓过气来，“唐一昨天在与客户应酬，酒桌太过嘈杂，或许他并没有听见铃声。”
田梓昕哼哼，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会帮他讲话。”
谭文一怔：“我没有，只是提供一种可能。”
“行啦。”
田梓昕佯装不耐地摆手，瞥眸望向摊开的文档，“都签完字了吗。”
谭文不敢再延续话题，全然将注意力投入工作中：“稍等，很快。”换了只钢笔，笔尖再次与纸面摩擦。
田梓昕瞧着他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垂眼偷笑。
谭文的速度很快，待最后一笔收尾，才长舒口气，将文件夹合上：“确认完成，你将文件带给刘璐。”
田梓昕点头，想要从他手里接过物件，往回拿的时候，对方却没有放手。
田梓昕忍不住问：“你还有啥事吗？”
谭文移开望向她的目光，平静却显得变扭地说：“吴齐最近在工作上，有需要找你对接的地方吗。”
田梓昕皱眉想：“他是技术部的实习生，应该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吧。”
谭文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嗯，确实如此。”言简意赅地说完，又再次陷于沉默。
虽这样说，他依旧握着文件夹没有松手。
田梓昕觉得他如此模样特别的可爱，双手交叠于桌前，稍许倾身，趴伏在桌面去捉他的眼睛：“谭文同学，你还有其他话想与我说吗？”
话落，房间内骤然安静。
谭文的喉结上下滑动，握住钢笔的手悄然用力，片刻，缓而用食指与拇指共推眼睛：“那么你呢，有没有话要与我说。”
问出的问题被送回，田梓昕稍许一怔：“我，我没有啊。”
“那你可以出去了。”
谭文仓促地说，想要垂眼遮挡眸间的慌乱，尝试两次才勉强扣上笔盖，“去接着完成翻译。”
他这般说，已然是打算结束话题。
田梓昕却没准备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文档呢，谭总。”小臂向前，指尖正对向他。
谭文的心已然慌乱，隐约能觉察出耳尖在不断升温，手指摸索着，极快地将文件递去：“在这里。”
“嗯。”
田梓昕点头，笑着直起腰，“这样才对嘛。”话落时摆手，提步朝门外走去，“我去忙啦，谭总。”
谭文凝眸于她的笑颜，下意识轻嗯作答。
直到关门传来响声，他才眸子轻颤，恍然回过神，习惯性想抬头去看，却发现百叶窗已被自己合拢。
办公区内，田梓昕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刘璐：“领导已确认好，你再看一下。”
“好。”
刘璐说，随手翻看两页，“我马上把扫描件传给对方。”
田梓昕点点头，拿起旁侧的水杯：“你先忙，我过会来。”待对方答应，才提步走向茶水间。
她打开龙头接热水，隐约听见有细微的交谈声传来，眉梢微蹙，悄悄探身去看。
洽谈室里亮着灯，许是担忧门锁扣合后无法打开，使用者将门虚掩，谈话声正从里间传出。
田梓昕不敢光明正大地偷听，只身依靠着门框，尽可能将身体朝外侧，耳畔的声音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一人说：“张炳生的事情你知道吧。”
另一人回答：“搞小三的那位？这种人人品有问题，被开除也正常。”
一人又说：“他之前不是一直和临展沟通嘛，现在离职后，就带着所有的人脉资源全部投奔下家啦。”轻啧，语气渐沉，“咱们老板很看重临展的投资，这回啊，我看估计要悬喽。”
另一人也叹气：“听说唐总昨天请临展的人吃饭，喝酒喝到两三点钟都没歇。对方本就不看好我们的软件，这再被张炳生一搅合。唉，还真难讲。”
一人用指节轻敲桌面：“且看，如果实在不行，那么另寻他路就是唯一的解法了。”
另一人沉默，仿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长久的安静中，唯有水流声仍潺潺不断。
田梓昕顺势转头看，眼里的沉思瞬间被打破，暗叫一声糟糕，手忙脚乱地去关龙头。
热水已经快要漫到地面，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被子，又三两步跑去找拖把。待将屋内的狼藉收拾干净，洽谈室的两人早已离开。
田梓昕拿着水杯朝工位走，视线环顾四周，脚步变得越来越慢。
她之前从未观察过大家的工作状态，今日瞧去，竟感觉气氛是无法言喻的压抑。
每个人都埋首于电脑，仿佛对周遭的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他们脸上没有笑，神情平静而格外严肃。
田梓昕眉梢轻蹙，又想起昨日宋晓晓的话。她原本以为是小问题，却没想到事情会这般糟糕。
谭文花三年时间开发与提升这项软件，无论是构建模板还是采集数据，都耗费了他全部的心血和精力。
芯悦公司不是没有小的项目，但他需要在稳步发展的同时，用更大的成就来站稳脚跟，彻底打响自家在业内的名声。
其他投资公司的推广手段都有欠缺，唯独临展有自身完善的渠道，一旦合作达成，代表你的项目已经成功一半。
况且按照谭文的个性，他决定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烦人的张炳生。’
田梓昕攥拳，只恨当初没能再揍他两拳。
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求生，张炳生的确带走了与他熟悉的对接人员。临展这条路线，现在仅能靠唐一再做发展。
‘我该如何帮助谭文呢......’
田梓昕这般想，莫大的无力感瞬间包裹心头。她看向周遭冷漠无能的人群，却无法做出丝毫的抱怨，因为现在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田梓昕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工位，随手将杯子放于桌面，水顺势洒出来好些。
刘璐忙扯出纸帮她擦拭，问：“你怎么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田梓昕接过纸，胡乱地抹去桌面的水渍，双眼却依旧放空，直到手指的物件完全被浸透，才稍微缓过神：“璐姐？”
刘璐微怔：“嗯？”
田梓昕悄然凑近她，用仅有两人间能听见的声音问：“咱们家的软件，会不会要延期发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