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四点，谭文依旧没有从外面归来。
田梓昕不知道第几次望向门口，逐渐升起的失落感取代积攒许久的期待，不觉转眸，瞥向缓而跳动的时间。
正思索时，唐一恰巧从她面前经过，眉头紧锁，与电话里的人商讨些什么，从言谈举止来看，事情的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田梓昕隐约辨认出是谭文的声音，他的语调格外低沉，听着十分严肃。
唐一边打电话边离开，大门开启后闭合，挡住他们交谈的声音。
“唉。”
刘璐小声叹气，“看来这次又没能与投资方商讨成功。”
田梓昕皱眉，神色间难掩关心：“是哪家企业，已经试过很多回了吗？”
刘璐思索着回答：“好像叫临展吧，之前是张炳生负责的。这家企业有过很多投资成功的案例，推广的渠道也十分完善。”话落时摊手，语气无奈，“可都说越优秀的就越难搞定嘛。他的眼光很毒辣，只对极优秀的产品感兴趣。”
田梓昕依旧揪着眉头，隐约能猜出她下面要说的话。
刘璐果然提及谭文，无奈的语气转为敬佩：“即使前路再坎坷，谭总也必定会勇登高峰。况且他决定好的事，不会因为外界的任何因素而改变。”看向身边人，振奋道，“所以嘛，临展，我们势在必得。”
话落，身旁安静些许。
田梓昕垂眸，长睫在眼睑处留下晕影：“但他这样会辛苦吧......”轻声说，言语出口就散于风中。
她开始感到后悔，自觉不该在谭文面前耍小脾气，应该多些耐心，或许就能看见他眼里的疲惫。
田梓昕如此想，就愈发思念谭文，早已排名的事甩到千里万，她现在只想和对方解释清楚。
刘璐没留意她的恍神，顾自回答道：“辛苦肯定自然，但可以获得无可比拟的成就感。”双手做崇拜状，抬眼望天，“或许这就是强者的乐趣吧。”
田梓昕的胸口闷得发慌，实在无法继续呆在这里，起身，提步要朝外走。
“诶。”
刘璐问，“你去哪？”
田梓昕微怔，才后知后觉地握住水杯，笑着说：“我去倒些水，很快就回来。”
刘璐这才作罢，叮嘱她快些去，好继续讲述‘谭总’的光辉历史。
田梓昕满脑子都是谭文落寞的背影，脚步机械式地朝前走，没有留意技术人员正在布告栏处忙活。
茶水间无人，田梓昕按开开关后，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抱手站在接水处等待。
隐约得，她听见大门缓而打开的声音，眸子微怔，不由得侧耳去听。
有同事说：“谭总，回来了啊。”
“嗯，你们在忙什么。”
那人笑着回：“第一周的测试数据整理好了，正要张贴出来呢。”
话落，没再听见谭文的声音。
田梓昕一咬牙，猛然将开关向上推，杯子也没有拿，拔腿就向外冲。
在布告栏处，她果真看见谭文的身影，对方仍保持离开时的装扮，似在旁边等候着什么。
田梓昕双手攥拳，为自己鼓鼓劲，才大步超前去：“谭总好。”尽力笑着说，心在胸膛狂跳。
谭文瞧见她微微怔住，片刻，才缓而垂眼，轻声说：“嗯。”
一瞬安静，诡异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田梓昕的指尖稍许用力，短甲划过掌心带来轻微的疼，扬起唇角，想要打开话题：“今天很忙吧。”
谭文说：“还好。”话落时停顿，片刻才转眸看她，“你呢？”
见他询问自己，田梓昕的笑愈加明媚：“我才弄完翻译，多亏有你的教导，唐总还表扬我了。”
谭文的眼中映出她的笑脸，神色转而缓和许多。
田梓昕稍许抿唇，指尖相互磨搓着，犹豫半晌才鼓足勇气说：“那个......”轻咳两声，又说，“周六的事......”
正当纠结时，技术部的同事已将结果公布：“测试排名出来了啊。”拍手，吸引旁人的注意，“大家有空记得来看！”
一语落地，即刻引来周遭的注意。椅子的挪动声四起，不断有同事朝这里聚集。
田梓昕想说的话被堵于唇齿，勉强笑了笑，抬手指向布告：“反正都过去了，我们想看排名吧。”
谭文的眸子恍然黯淡，稍许颔首，依旧说：“好。”
田梓昕侧步往里钻，目光从上至下扫过，一眼就看见了宋晓晓的名字，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她稍许蹙眉，心随着不断靠后的排名越来越沉，不由得弯腰，终于在最后一行找到她和谭文的组合。
脑袋‘嗡’的一声响，纵使她对结果早有预想，却仍没猜到会是垫底的名次。
田梓昕的身形顿时僵住，缓慢阅读着其后的备注：“初始匹配值较低，关系进展慢，补全差额较为困难。最终坚定为‘非匹配关系’？”皱着眉头读完，忍不住嘟囔，“这才第一周啊，这么快就下结论了......”
她虽这样说，仍不敢回看谭文的眼睛，小声辩驳：“运动积分怎么没算，这不也是促进关系的证明嘛。”
周遭乱哄哄一片，去始终没听见谭文的声音。
唐一嚷嚷着从人群挤进来，瞧见自己的排名就笑出声：“诶呀，我就说这是天定良缘嘛。”顾自乐一会，转而问身边人，“领导，你怎么样？”
话落，万般声响仿佛与此刻消失。
田梓昕屏气凝神，想要在众人的交谈中，捕捉到谭文的声音。
可半晌过去，依旧没有回应。
唐一又开始喊：“领导，你去哪啊？”似是在追向他，话音逐渐飘远。
不多会，就连唐一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田梓昕缓而松开握紧的拳头，用指腹磨搓掌心淡淡的掐痕，丝毫没有去想廉租房的问题，只是更加担忧谭文的情绪。
毕竟测试才开始，只要能找准对应的方法，从后追击也是常有的事。但如果感情受到伤害的话，又该以何种方式去弥补呢。
田梓昕叹气，丝毫融不进周遭的喜悦，暗自想：‘什么叫非匹配关系啊，动不动就给人随便下结论。’瞥眼旁侧的同事，忍不住在心里哼哼，‘最后的结果还没定，就在这儿傻笑。’
她既不甘心又满怀忧虑，边嘀咕边转身，稍不留神就撞到某人的肩膀。
吴齐说：“梓昕姐，小心一点啊。”
田梓昕抬头瞄他一眼，扯了扯唇角：“抱歉。”正要离开，身后又有脚步声跟随。
吴齐追上她，问：“你刚才去看排名了吗？”
“嗯。”
田梓昕没精打采地说，“离愈想还想有些差距。”刚想走回工位，却被他挡住前路，不觉问，“还有事吗？”
吴齐早知晓她排名垫底的事，更不想让她再与谭文浪费时间，既然数据已经表明他们之间没有可能，那么再过坚持也为无用。
吴齐这般想，心里已打定主意：“我旁边的同事说，第一周过去就能换搭档了。”扬唇笑，眉宇间难掩期待。
田梓昕根本没考虑这些，皱着眉头问：“然后呢。”
吴齐专注地看着她，鼓足勇气说：“梓昕姐，你来和我搭档吧。”再上前半步，真心实意地邀请，“测试才刚开始，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
田梓昕想也没想，直言拒绝：“不用，我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
吴齐提高音量，望一眼周围人，又压低声音说，“数据已经表明，你和谭总的搭配并不合适，何必要为此再浪费时间？你不是想获得廉租房嘛，我可以帮你。”
田梓昕皱眉，昂首看向他，片刻扬起笑脸。
吴齐以为她将要答应，眸间隐显出欢喜。
田梓昕却说：“可我偏不相信数据，怎么办？”眯起眼笑，语气却十分坚定，“至于廉租房，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吴齐一怔：“梓昕姐，你......”
“行啦，别多说。”
田梓昕摆摆手，“我可没有随便放弃的习惯哦。”瞥眼看向他，真心实意地劝，“你把自己的忙好就行，不用为我担心。”
“可我—”
吴齐着急要表明心意，话尚未出口，田梓昕却依然走远。他稍许垂眼，只能讲话说给自己听：“很喜欢你啊......”
落地窗内，谭文收回抵在百叶窗的手，扇片随及翻转，挡住办公区的景象。
他仍于窗边站立，眼前不断闪现着吴齐与田梓昕交谈的景象，眸色愈加低沉，脸庞似有阴云笼罩。
半晌，他用拇指与食指轻推眼镜，沉默着走回电脑旁。
谭文试图将全部心思用于工作，却依旧无法拂散田梓昕看向吴齐时露出的笑脸，喉间的窒息感愈加强烈，他猛地将眼镜置于桌面。
‘啪’的声响，打破办公室内的沉静。
谭文抬眸，模糊的视线中依稀能看见窗外的亮点。
‘会是她吗？’
他这样想，就再没有办公的心思，急切起身，拎起包就推门而出。
可田梓昕的工位已为空荡，只有街边的路灯拂过她桌面。
谭文苦涩地笑，缓而带上办公室的门，正欲朝前走，却在玄关处看见吴齐，不由得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