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晓想了第五十三遍，依旧琢磨不通自己为啥要在这里，放下手里的冰淇淋，又瞥一眼身旁人。
正巧轮到谭文投球，他刚将球捏起，田梓昕就拍腿喊：“好！”
谭文的手一抖，球稍微向左偏移了些，这次只中了四个球。
“不错嘛。”
田梓昕咬着小勺嘿嘿笑，转头与宋晓晓说，“比上次进步了一个。”
宋晓晓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你果真适合看比赛。”
田梓昕笑，压低声音说：“你管这叫比赛呀？”
宋晓晓斜眼看她：“不然呢？”
田梓昕捧腹笑，乐得身子都直不起来：“这顶多算是菜鸡互啄。”
正说着，旁侧传来一声高呼。
唐一自己给自己鼓掌，摇手指着记分牌：“领导，我五个，这回也比你多。”
大家都是保龄球的业余选手，只能靠击倒的球数来判定胜负。纯属是娱乐局，就互相图个高兴。
宋晓晓不愿承认她说的对，垂眼搅弄着冰淇淋，嘟囔道：“唐一才不是菜鸡呢......”
“好啦。”
田梓昕用胳膊推了推她，“不是都给你买冰淇淋了嘛，怎么还不高兴？”
宋晓晓望向她的眼神充满幽怨，反问道：“你知道我们今天为啥来这里吗？”
田梓昕先给谭文鼓掌，才回答她：“保龄球比赛呀。”
“根本就不是比赛。”
宋晓晓看向旁人甜蜜的交流，心中愈加绝望，‘蹭’地起身，垂眼道，“你看吧，我出去透透气。”
田梓昕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知从何安慰，只好关切叮嘱：“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宋晓晓轻嗯一声：“知道。”
随着她的脚步声渐远，田梓昕又将注意力回归于保龄球赛场，凝神望着谭文的身影，逐渐松开手里握着的小木勺。
谭文只穿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纽扣被解开，隐约可见凸起的喉结。他将衬衫袖口撩至手肘上方，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球体，稍一用力，手背隐有青筋暴起。
周遭的喧嚣恰如浪潮般退去，田梓昕的眼里仅能看见他，喉间莫名感到干涩，似乎能听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这么一看，他还是挺帅的......”
田梓昕恍然想，心跳不知觉地开始加快，身体仿佛飘在云端。
正思索时，谭文又奋力挥臂，球精准地直冲而入，却依旧差些力道。他缓而吐气，略显无力地抬腕，轻轻擦拭着额间细汗。
五比六，仍差对方一头。
谭文似乎已经在竭尽所能地努力，身形微微晃动着，仿佛要无力支撑身体。
田梓昕想起他晚餐仅吃一份素菜沙拉，顿时从板凳上弹起，左手拿着水，右手拎起毛巾，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至他面前：“你还好吗？”
谭文有些喘不上来气，仍在点头说：“我可以。”仿佛非要叫这个劲，又欲弯腰拿球。
唐一振臂高呼：“啊哈，比刚才又多中一球！”嘚瑟地看向谭文，“领导，该你啦。”
“等等。”
田梓昕忙拦住他，先一步将球捏在手中，“你去旁边休息一会。”沉声说，单手把瓶盖拧开，“喝点水，我来对付他。”
谭文微怔，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见她眸色坚定，嘴唇动了动，竟无法说出回绝之言。
“放心吧”
田梓昕冲他眨眼睛，神色既俏皮而可爱，“你安心地休息，我肯定帮你找回排场。”说话间，踮脚用毛巾擦拭他额间的汗，“晚饭也没吃多少，哪有力气去比拼......”
谭文垂眸，读出她眼底的关切，心小小地一震，恍然间颔首，声音如同梦呓：“好。”
田梓昕轻拍他的肩膀，精神愈显振奋：“我要去战斗了。”
谭文笑，沾染汗意的眉眼更显温柔：“加油。”
田梓昕一拍胸口，竖起大拇指说：“相信我，没问题。”话落时转身，将碍事已久的腕表收入口袋，挥臂喊，“唐总，我来和你比。”
唐一愣住：“这中途怎么还能换人啊？”
“当然可以。”
田梓昕的拇指朝向身后，“我和谭文可是搭档，搭档间不分你我！”
唐一仍想要争论，半晌却想不出个理由，只能挥手作罢：“来，来，好男不跟女斗。”
谭文站在旁侧，仰头喝着水，喉结缓而滚动，双眼仍专注地看向田梓昕。
田梓昕耸肩，并不在乎唐一的话，随意捡起球，左右找准好角度，猛然朝前一挥臂。
唐一不由得屏气去看，双眸仿佛要黏在球上。
那物件飞速滚动着，‘砰’的撞击后，又是‘哗啦’一声响。
“看吧，全中。”
田梓昕侧目瞧了眼唐一，双手环抱胸前，“唐总，这回该你喽。”
唐一骑虎难下，只能清清嗓，学着她的模样摆好架势，用力将球甩出。
声音很大，结果却较不尽人意。
唐一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臂，想要找寻接口结束这场比拼，放眼朝后看，仍没瞧见宋晓晓的身影。
“哗啦—！”
田梓昕笑容里浸着汗：“全中！”左右活动着胳膊，捡起球递给他，“来啊，唐总。”
唐一喘着粗气，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着宋晓晓，逐渐皱起眉头：“晓晓呢？”
田梓昕回答：“她嫌屋里闷，说想要出去透气。”
唐一怔住，待回过神时，立马朝外冲去。
田梓昕举着球喊：“唐总，你不继续比赛了？”眉梢微挑，嗓音里带有笑。
唐一一个劲儿摆手，声音从大门的方向来：“小田厉害，我认输！”话落又想起什么，朝谭文扬了扬手，“走了啊领导，搭档找的不错！”
谭文缓而点头：“你也不赖。”
唐一离开，周围顿时安静许多。
田梓昕转动着手腕走到谭文身边，继续对付着碗中的冰淇淋：“这家伙就知道欺软怕硬，才和我比两局就开溜。”摆摆手，撇唇说，“真没劲。”
谭文在她旁边坐下，安静地听她说话。
田梓昕接连吐槽了好几句，临了再哼一声：“早知道就再拖他两局，好好地让他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
谭文笑，语气中有不急察觉的宠溺：“我猜唐一已经见识到了。”
“这根本就不够。”
田梓昕皱眉，“谁让他欺负你，一想起他嚣张的模样，我心里就憋屈的厉害。”边说，边用力戳着冰淇淋，小勺将碗底弄得哒哒响，“大家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谁比得过谁呀。”
谭文凝眸望向她的侧颜，声音轻若蚊语：“你是在为我抱不平吗？”
“当然！”
田梓昕双脚晃悠着，回忆起少年时光，“以前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嘛，二班的浑小子就老来欺负你，你还记不记得？”
谭文点头，身体靠近她一些：“嗯。”
“我叫你打回去，你又说什么不能以武力胜人。自己打不赢还特别倔，瞧见他一点都不带躲。”
田梓昕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将纸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结果就像今天这样，梗着脖子被人欺负。”
谭文笑，好心地纠正：“唐一没有欺负我，我们只是在比赛。”
“这有啥差别！”
田梓昕皱眉，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体力不支还硬上，叫你休息还不乐意。你这副倔强模样，简直和初中时一模一样。”
谭文垂眼，神情似在追忆，轻声说：“什么都没变，难道不好吗。”停顿，抬眸去寻她的眼睛，“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在我的身边。”
田梓昕的心跳一瞬间加快，仓促间别开视线，絮叨地说：“上学时我帮你揍了二班那小子一顿，现在又替你收拾唐一。好像的确是—”
话音尚未落地，肩膀已然被他抱住。
田梓昕眸子一怔，几乎要忘记该如何呼吸，热量从身体烧至胸膛，心脏克制不住地战栗：“你......”抿唇，嗓音无比干涩，“在做什么？”
“这只是礼节。”
谭文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垂眼，忍下喉间的苦涩，轻声说，“感谢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田梓昕莫名有些失落，皱眉又想不出原因，却任由这把火在心头继续燃烧：“法国人都用拥抱表达感谢吗？”嘟囔着，“那你岂不是抱过很多人？”
谭文轻声笑，鼻息扫过她颈边：“没有，这种礼节只适用于亲昵之人。”
“我才不信呢。”
田梓昕的眉头越皱越紧，难忍郁闷地推开他，“热死啦，让开。”瞥眸，瞧见他涨红的耳尖，忍不住在心里想，‘什么嘛，表达感谢还害羞。’
谭文推眼镜的动作有些僵硬，垂目缓而喝水，似在遮掩表现出的紧张。
周围的人群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保龄球馆不比方才热闹。
田梓昕打个哈欠，揉了揉空荡的小腹，问：“诶，你饿不饿？”
谭文微怔，一时没能从话题间跳转出来：“还好。”
他的脸色因剧烈运动而泛白，藏在镜片之下的迷茫更显得脆弱，领口张开着，隐约可见白皙的胸膛在上下起伏。
田梓昕脸颊一热，眉头皱起又松开，忍不住用手扇风：“这屋里好闷，我带你去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