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枯燥而疲惫，即使两天的休息已养足精神，刚迈入办公室的那刻，积攒的精力仍会像漏电的电流般倾泻而出。

    田梓昕昨日与宋晓晓煲电话粥，将近晚间一点，对方才舍得从唐一的话题中抽身，临了还甜滋滋地说：“原来是恋爱匹配的App测试呀，唐一说不定也很喜欢我呢。”

    田梓昕打着哈哈附和：“是，说不定他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宋晓晓高兴地尖叫，各自高兴半晌，才想起来问：“你真要和谭文做搭档？在办公室内表演一对职场情侣？”

    田梓昕不喜欢‘表演’二字，缓而皱眉，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对方，只能小声嘟囔着：“也不是表演吧，只是参与活动而已。”话落，又刺对方一句，“那照这样说，你和唐一也是在表演情侣喽？”

    “No，No，No。”

    田梓昕听着宋晓晓的声音，已然想象出对方摇晃起手指的模样，笑着开口：“说中文好吗，宝贝。”

    宋晓晓清嗓，十分笃定地说：“我们才不表演呢，我和唐一就是真情侣。”

    田梓昕讶然问：“他和你告白了？”

    话落，沉默个三四秒。

    宋晓晓语气稍弱，仍扯开嗓子说：“这是迟早的事。”听见对面‘哈哈哈’的声音，又羞又恼道，“田梓昕，你不许笑—！”

    直至周一早晨，田梓昕耳畔仍回荡着她的吼声，不觉抬头，幽怨地看向正在侃侃而谈的唐一。

    “叮叮—”

    恰巧，手机在这时发来提醒。

    田梓昕打个哈欠垂眸，迷瞪着眼按量屏幕，随着其间内容的张开，眼睛越瞪越大：“我去......”

    刘璐见她呆滞如此，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了？”

    田梓昕毫不避讳地将手机给她看，边哗啦着屏幕边说：“整整十三页，十三页的翻译啊。我单词还没背完呢！”

    刘璐不了解翻译，猜测着问：“这么多内容的话，是要下周才交嘛？”

    “这周！”

    田梓昕的绝望难以言喻，“这周五！我的老天，这么多，我还要一个个查字典......”沮丧地趴在桌面，像一只放弃挣扎的咸鱼。

    刘璐感觉她实在可爱，赶紧说：“我电脑连着打印机，你将文件发给我吧，纸质版会更方便查看。”

    “谢谢。”

    田梓昕支吾着说，“我这就发给你。”边说，边墨迹地抬起手臂，百般不愿地将文件转给对方，“麻烦啦。”

    “没事。”

    刘璐笑出声，“你正好可以专心忙翻译。”

    又听见‘翻译’，田梓昕嗷呜一嗓子埋下头，在万般后悔后做出决定：诀不能在周日的晚上煲电话粥。

    谭文这次给出的文档和以往不同，专业性质更高，基本上全要用到专有名词。

    田梓昕抓耳挠腮地想不出，忽然想到什么，忙站起身，在桌面各处寻找。翻来覆去好一阵，终于在面试单最下面，找到那张有谭文标注的翻译单。

    至从拿到手后，这张纸就一直没被翻过，纸张边沿沾有水渍，页脚处早已留有折痕。

    田梓昕拧着眉头掸灰尘，边将纸张仔细摊平，边小声嘟囔：“老天，幸好没扔......”

    她借谭文的笔迹做以对照，果真在两份翻译稿中找到相似的内容，边加深着单词的记忆，边在文稿间勾画一二。

    一整个上午，田梓昕都在与翻译做斗争，下颚按压着弹簧笔的开关，于‘哒哒哒’的轻响中默念单词，偶然在愣神时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校园时光。

    “梓昕。”

    刘璐轻巧桌面，小声说，“我们要去楼下搬东西了。”

    “好。”

    田梓昕按揉着太阳穴，“正巧活动活动筋骨。”大喇喇地伸懒腰，视线习惯性地朝后看。

    百叶窗依旧敞开，隐约可见谭文伏案工作的身影。

    田梓昕的唇角无意识扬起，振奋精神说：“走，出发！”

    货梯入口，装满物品的纸箱照旧堆叠于角落。

    田梓昕将签收单递给快递员，余光再次打量起旁侧的箱子，忍不住问：“还没到中秋节呢，咱们公司这么早就发月饼？”

    “你就想着吃。”

    刘璐笑，将推车移至面前，“这是软件测试的支持设备。”

    田梓昕挠挠头：“不就是个App嘛，手机下载一下不就可以了？”边说话，边将箱子搬上推车。

    刘璐在旁边帮忙：“咱们谭总是数据狂魔，除却软件自身的产出外，还需要借第三方设备来保证结果的准确性。”

    田梓昕搬完最后一个纸箱，忍不住咂舌：“这实在麻烦，凡事又不会完全按照规定的路线走，再说数据展现的结果也会有误差。”

    刘璐似是无奈地耸肩：“毕竟咱们是网络科技公司，凡事还是要以计算机为主。”

    “用电脑来测试人类的恋爱匹配度......”

    田梓昕扶额，实在搞不懂谭文的思路，“AI智能就算再发展，终究也是没有感情的啊。”

    话音刚落，头顶就挨了一记敲。

    田梓昕忙捂住痛处，惊呼：“璐姐，你打我干什么？”

    刘璐环抱双手，眉宇间并没有玩笑之色：“你担心的问题，谭总肯定会考虑到。安心做你的工作，不许在议论老板的决策。”

    “我才说两句呀......”

    田梓昕仍在嘟囔，抬眸见她板起的脸，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就保持沉默吧。”话落，赶紧去拽小推车，“回去啦，璐姐。”

    刘璐见她收住话头，才去而按电梯，用力将推车拉进去，两人一同回到工位。

    第三方设备是一款能记录心率的电子手表，通过比对参与者在活动前后的心率变化，来证明在与搭档的合作中，是否有心跳加速的瞬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满当当的调查问卷。

    田梓昕盘腿坐在床畔，左手轻晃表单，右手以笔杆敲击鬓角，默念着：“姓名，年龄，星座，毕业院校......”又看见什么，忽而皱眉，“怎么还要调查喜爱和忌口食物？”

    “问就问呗。”

    宋晓晓趴在床上，双腿随意晃悠着，笔尖在两处的空格上比划，“我反正啥都能接受。”写过两字，下巴轻抵着笔杆，“这表格策划得如此详细，不会是出自唐一之手吧？”这般想，心中愈加窃喜，“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优秀’！”

    田梓昕轻啧着撇唇，晃悠着手里的纸：“你管这叫详细的策划？”瞥一眼其间罗列的项目，吐槽道，“繁琐得像是在调查户口。”

    宋晓晓不乐意地反驳：“越清楚才越准确好嘛，你懂不懂啥叫面面俱到。”

    “哼，真麻烦。”

    田梓昕随手拿过笔，胡乱写着答卷，嘟囔道，“设计它的人指定是个细节狂魔。”

    办公室内，谭文忽而打个喷嚏，眉心微微蹙起，将空调调高两度。

    待温度逐渐适中，他满意地缓而颔首，继续执笔填写表格，钢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飒飒的响。

    灯光中，他工整的字迹更显俊秀。

    时间缓而流逝，时针转动着，停在十一的位置。

    田梓昕打个哈欠，扯过薄被盖住小肚子：“你还不打算睡觉吗？”

    宋晓晓仍在捣鼓电子腕表，看着手表，又去找使用指南：“‘请参与测试者注意，活动后请将心率上传至手机端，方便工作人员的统计。’诶，要求还很严格呢。”边说，边戳身旁人的胳膊。

    田梓昕忙活了一整日的翻译，闭上眼睛，满脑子仍是abcd。她又晕又困，没将对方的话放于心上，随意附和着：“知道啦，知道......”

    宋晓晓又继续往下念：“‘每周会根据增减情况进行排名，请格外切勿忘记填报数据。’这些你看过没有？”

    半晌，没等来回答。

    宋晓晓皱眉，忙向身侧望去：田梓昕已裹紧小被子，酣然去见周公了。

    宋晓晓自然以为她已经看过全部的内容，之后也没再提及此事。

    隔日，田梓昕带着宋晓晓的报名表，去公司项目组录入信息。

    同事们排队将表单放入扫描仪内，大抵五分钟后轮换一位，然后去旁边领取对应的姓名牌。

    田梓昕来得不巧，到时面前已排有十多名同事，等了等，耐性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耗尽。

    吴齐正在她前方两位，回头看见她，忙笑着招手：“梓昕姐，来我这里吧。”

    田梓昕简直看见了救星，刚想答‘好’，却听见身前人重咳一声。

    唐一回头说：“小田，你可不能插队啊。”

    田梓昕的笑僵在唇角，接连说两声‘知道’，只能耐下心在原地等待。

    吴齐瞧见唐一不由得微怔，忙收住笑脸，乖乖道：“唐总好。”

    田梓昕将两份表单对折，捏在手里当扇子用，探身瞧一眼前面的队伍，忍不住小声问：“为什么不发电子问卷？这样写完还得上传，不是费时又费力嘛。”

    唐一对她的想法深表赞同，不觉侧步回应：“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和领导提过建议，奈何人家不听。”

    田梓昕拧巴起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唐一左右瞧着无人，这才清清嗓，挺直腰杆去学某人的语气：“纸质表格的填写更为正式，在减少出错率的同时，可以让参与者对自身信息做全面解读。”

    不愧是公司的二把手，竟能如此准确地拿捏起谭文的腔调。

    田梓昕被唐一逗得哈哈笑，不觉对其增加几分好感：“厉害，一听就是谭文能说的话。”

    唐一轻啧着皱眉，表情十分夸张：“这句话就出自于他口，诶，半个字都不差。”

    田梓昕仍在傻呵呵地乐，她总在听见有关谭文的消息时，笑得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