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生像□□似得趴在地上，原本雪白的领口沾满灰土，衣衫大开着，露出脖颈上的红晕。他的颧骨被揍出乌青，左手捂住小腹，右臂勉强支撑地面，胸口急促起伏着，模样比旁边的于丽还要狼狈。
安全通道的门敞开着，楼道口站满围观的群众。
唐一正巧走出电梯，抬头就瞧见如此景象，不由得回头喊身后人：“嘿领导，今天有热闹看诶。”
谭文低头整理着腕表，步伐径直朝前，根本对门口的喧闹不感兴趣、
众人三两交谈着，眼神里是戏谑与调侃，
有人问：“大清早的，这是搞什么呢？”
“捉小三呢。”
旁边人答，“想不到新来的行政挺厉害啊。你刚才没看见，她两拳就把张炳生揍趴下了。”
话落，谭文瞬间停住脚步，侧目朝通道口看去，果真在其间望见熟悉的身影。
田梓昕下颚微昂，依旧高举着手机，问：“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
照片里是张炳生与于丽的背影，两人手握着手，虽然女方的肩膀更贴近男方，但他们的关系一看就十分亲密。
在众人嘲笑的视线中，张炳生再难维持镇定，几乎像报复似地喊：“对啊，就跟你想得一样。”撑住墙壁起身，摇手指向于丽，“至从回到永南市，我就和她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很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
张炳生像是必须证明这点似地，几乎要扯开嗓子去呐喊：“田梓昕，你听清楚了吗，我根本就不在乎你。”
于丽的身体颤抖着，闻言更是掩面哭泣。她的眼睛里看不见幸福，只有深深的失落与痛苦。
张炳生想用狠戾的言语让田梓昕受到同样的伤害，以此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痛楚。可惜他太过自信，赌错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量。
田梓昕对他的话没产生任何感觉，只缓而点头，问：“那你会娶她吗？”
于丽的哭声渐止，撑住地面的手蜷缩成拳，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话。
但张炳生却沉默了。
短暂的安静仿佛让空气凝结，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围观者竟出奇地保持安静，仿佛都在等待这个回答。
张炳生垂在身侧的拳头因用力而颤抖，脸色铁青，半晌，终于挨不住周遭的视线，咬牙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话落，周围嘘声一片。
田梓昕耸了耸肩膀，歪头看向垂首不语的于丽：“看，这就是你选择的人。他能对我这样做，某日同样也会抛弃你。”上前，对于丽伸出手，“跟我走吧，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于丽的眼神充满绝望，迫切希望有人带她逃离此刻的困境，几乎没有思索地抬臂，颤抖的指尖落入对方掌心。
田梓昕垂眼，看见她腕部尚在流血的擦痕，眉头悄然皱起：鲜仍在血晕染，雪白的袖口沾染污渍。
于丽的声线颤抖，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她们双方却都知道意思。
田梓昕握住她冰凉的手，瞥眼看向呆站在原地的张炳生：“就为这样一个男人，不值得。”话落，带着她向前走。
围观者向两侧散开，纷纷为她们让出一条路，那些望向田梓昕的视线，是佩服与赞赏。
田梓昕目光朝前，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的旁观者到底有谁，正要步入电梯时，手腕忽而被攥住。她恍然转头去看，正对上谭文关切的目光。
谭文轻声问：“需要我帮助吗？”
田梓昕笑：“给我一天的假期吧。”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扣钱的那种，行吗。”
谭文极快地答应：“可以。”话落，依旧握住她手腕，“照顾好自己。”
田梓昕点头：“嗯。”
谭文这才缓而松手，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于视线。
片刻，以电梯门的关闭作为这场闹剧的结尾。
唐一双手叉腰，嚷嚷地喊：“走啦，都回去上班了喂。”边说边招手，驱赶着人群，“再不走，扣考勤了啊。”
一语落地，众人如鸟兽入林般轰然散去。隔壁公司的人见围观群众大都离开，也跟着回自家单位去了。
安全通道内，烟蒂散落满地。
张炳生仍依靠墙壁而站，脑袋低垂着，双臂无力地在身旁晃悠。
谭文冷眼看向他，侧目与唐一说：“一个月的期限到此作废，你知道该怎样做。”
唐一叹气，恨铁不成钢地瞄了眼张炳生：“嗯，交给我吧。”
谭文收回视线，缓步迈入公司。
唐一又看一眼垂头不语的张炳生，只能是无奈地摇头。
电梯门打开，田梓昕拉着于丽出来。后者始终没有讲话，身体仍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正是上班时刻，俩往的路人较为稀少，保安在大门处来回巡逻，并没有闲暇顾及旁侧的事物。
田梓昕带于丽进入超市，让她在靠窗的位置上休息，自己去买水和冰淇淋。
“给你。”
田梓昕将薄荷莓果冰淇淋递给她，“平复一下心情吧。”
于丽仅用双手捧着，始终没有抬头：“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哽咽，指尖攥紧纸盒，“我当时太爱他，才会做出这样不耻的事情。”
田梓昕小口吃着冰淇淋，随口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和他分手。”
于丽想也没想就回答，“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诶，等等—”
田梓昕立马打断她的话，举起手隔在两人间，“我今天揍他一顿，已经是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和他的关系了。以后我和他，就彻底分道扬镳。”
于丽一怔，眼里又浮现出悲伤：“可我能感受到，他还是在乎你的。”
田梓昕打个寒颤，后颈泛起鸡皮疙瘩，一个劲儿摇头：“算了吧，迟来的深情狗都不要。”
话落，两人陷于沉默。
于丽用小勺轻刮着冰淇淋表面，忽而说：“我明天就会离开永南。”
田梓昕讶然：“不至于吧，你的工作也不要了？”
于丽苦涩地笑：“我本来就要走的，早些就提过离职报告了。”缓而抬头，望向玻璃倒影中模糊却狼狈的自己，“张炳生原本答应过我，他说会在八月底离职，然后和我一起回家。”
“可我看出他舍不得自己的事业。”
于丽垂眼，轻声说，“我今天本想和他说，他留在永南也没有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离开。”
田梓昕的手顿住，问：“然后，他就对你动手了？”
“嗯。”
于丽说，“他可能认为我又要催他，所以才会这样不耐烦。”
田梓昕没说话，安静地吃着碗中的冰淇淋，待勺尖搜刮完最后一抹冰凉，才抬头对她说：“我要回家了。”
于丽微怔，嗓音有些失落：“好。”指尖用力攥住掌心，犹豫半晌，终究是期颐地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没必要吧。”
田梓昕耸了耸肩，短发晃悠着扫过脖颈，“反正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于丽的嘴唇张开又闭合，缓而垂首道：“我还欠你一杯奶茶呢......”苦笑，眼里满是自嘲。
“过去的事就算啦。”
田梓昕握住超市把手，最后看她一眼，“祝你以后好运。”话落，径直推门出去，脚步平稳却快，身影没多久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于丽攥紧衣袖，看向臂膀处的伤痕，颤抖地哭泣不止。
阳光倾斜，树植处传来阵阵蝉鸣。
田梓昕拿出钥匙开门，侧目望一眼时间，现在竟然也不过刚到十点。
短短两小时内，发生如此多的变故，简直够记两页手帐。
可她并没有心思再管这些，脑袋昏沉沉地，此刻只想合眼入睡。简单洗漱完，她歪斜着扑入床中，左手扯过薄被，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办公区内，依旧能听见断续的讨论。
刘璐给田梓昕发消息，问：“你还好吗？”
许久，未得到回复。
刘璐愈发担忧，忍不住说：“公司的事情别担忧，今天就好好休息。”刚点击发送键，周围忽而传来窸窣的讨论声。
刘璐抬头，看见张炳生拖着脚步走入大门。
他的颧骨有明显的乌青，内搭和外套全沾有灰土，丝毫没有往常傲然体面的姿态。
“看来被揍得不轻呀。”
刘璐小声嘀咕，却忍不住摇头称赞，“不过真的挺解气。”
张炳生回到工位，唐一已经站在那里等候，瞧见他的身影，随及停止与贾火正的交谈。
贾火正瞄了一眼张炳生，悄然将头埋得更低。
唐一说：“回来了？”干瘪的招呼，右手直挠后颈，“咳，跟我去会客室吧。”
张炳生扯动起领口，额角紧绷着，忍了忍，还是跟在他身后。
唐一打开会客室的灯，缓而落座，双手交叠放于桌面：“我们共同工作将近两年，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说了。”
张炳生点头，强撑起精神说：“唐总，您讲。”
既然失去了感情，就必须要稳住工作。
张炳生如此想，腰杆挺得更直，仿佛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面对此次谈话。
唐一垂眼，将身旁的纸页推到他面前：“你先看一下这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