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可怔住。
    什么情况，这家伙在赶我走？
    她一下子不气了，紧紧捏住衣角，露出一丝恐慌：“为、为什么？”
    他终究还是不需要自己了吗？利用完了，就当蹴鞠一样踢开？
    林妙可觉得心里有点酸。
    “没有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回玄天道宗吗？杂家看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该回去就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魏明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格外平静。她捏着衣角的手，更紧了。
    “你这个混蛋！”
    林妙可猛然爆发了，一下子掐住魏明的衣襟，骂道，“你当本圣女是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奴仆吗！”
    她实在气不过。
    什么时候，那个冷傲到极致的自己，也会如现在这般卑微，竟然捏着衣角，期待一个男人给一个不走的理由？
    她……究竟是为了谁改变啊！
    魏明与她对视，这才发现圣女的眼眸里藏着许多晶莹，晶莹里仿佛有无穷光影在闪烁，那是两人经历过的景象。
    他一时竟有些踌躇。
    要不要留住她？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大变将至，连京城还会不会存在，都不知道；连自己能不能存活，都没有把握。
    何必连累她。
    以她单纯执拗死脑筋的性子，留在这里，一个弄不好就会死。
    “林妙可，我习武之时只是一名冷宫的小太监，挣扎求存罢了。”
    魏明平静地说道，“可是自从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武道还能达到这种境界。所以，我一直拿你当引路人。亦师亦友，是你教会了我如何习武。”
    他的眼前浮现林妙可给自己扎针的场景，还端着沙给自己插……
    也许换一個人可能会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初他不杀了刺圣的林妙可，那可是大功一件。可是，只有魏明知道。
    林妙可开启了他对武道的向往。
    嬉骂岁月，无法忘怀。
    “所以，你从来不是我魏明的奴仆、属下。今日不是，过去不是，未来更不会是。林妙可，你不该留在这里。”
    魏明郑重地说道，“对其他人而言，武道第九境是修行的终点，可是你我都知道，这对你而言，不过是起点。”
    “老太监说过，大景太小了。这是浅滩，养不了伱这条潜龙。你应该向着那更广阔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前行。”
    “……”
    他觉得自己终于说出了心声。
    确实，林妙可作为玄天道宗的圣女，高高在上，与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切不过是因为对方恰巧路过。
    可是，他觉得身躯一紧，竟然被一团温热抱紧，那玉唇索将上来。
    唔……
    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我……我被……”
    魏明觉得自己的脑袋宕机了一瞬间，下一秒就像本能的反应一样迎合过去，苦练许久的黄品功法终于派上用场。
    两人一起写着字。
    就像曾经一幕幕隔空对练。
    只是今日，是实战。
    魏明闭上眼睛，就做了许多男人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做的事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妙可的身躯一颤，旋即贴紧。
    许久，两人才在乱葬岗的臭味里分开，两人咂着嘴，却觉得很甜。
    “魏明，你说我开启了你的武道之门，如今你也开启了我的心门。”
    林妙可低着头说道，“咱们扯平了。以后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你高看了我，也低看了你自己。既然你赶我走，我不会像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一样啼哭不舍，我去高处等你。”
    她伸手在唇前吹了个口哨。
    咻——
    那半空里蓦然响起鹤鸣，只见一只白鹤自云层里探出头，飞落下来。当日她骑鹤而来，今日也当骑鹤而去。
    她跨上鹤背，世上再无巡夜司小桂子，只有玄天道宗林妙可。
    唳！
    鹤飞冲天，破空而去。
    魏明这时候才发现：“林妙可，原来你早已经恢复了修为。”
    呵呵……
    一个阉人贪恋什么感情？
    他猛然握紧了拳头，扫视乱葬岗，凶狠地想道：“这一次，我要用伏尸千里来祭奠这份超脱了性别的感情！”
    妈的，杂家不爽！
    想着，他又抹了抹嘴巴。
    呸！没爽够！
    ……
    中元郡，赤岭山道。
    群山葱翠，环绕在四方，中间有一条山路蜿蜒穿行，上面行走着一个个黑点。这里已经距离邳、蓟二城不远。
    “麻蛋，没吃饭吗！走快点！别看你们以前是碧水军，现在收编成了护国军，就得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话！”
    “是啊，这些贱骨头，就是找抽！你别说，那江陵郡风清水秀，最善养人。啧啧啧，昨晚那家伙可真白。”
    “你也真是饥不择食！马上就到邳城了，到时候兄弟请客，带你到怡春楼里乐呵乐呵，我跟你讲那……”
    “……”
    两名护国军的小旗交流道。
    就在这时候，被他们喝骂的三个士兵交流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下一刻，蓦然拔剑捅进一人体内。
    “你！你……”
    这名小旗不甘地睁大眼睛，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只看见那名士兵冷漠地抬起头，向外呼喊道：“苍天已死！碧水当立！苍天已死！碧水当立！杀——”
    同一时间，行走的军队里有一名名碧水军的士兵翻身弑杀护国军。
    很快，他们就形成一片浪潮，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接掌军队。
    这护国军本就是守备军与碧水军打乱重组，其中有二十万碧水军主力和十万散装官军，将领都是后者担任。
    但是，守备军是真被打乱了，那碧水军却在岳三通的布置下，有分散、重聚的方法，随时可以听令归整。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三十万大军快速被碧水军的将领掌控，随后从人群里迎出一人。
    “末将参见平天王！”
    “我等参见平天王！”
    “……”
    一声声呼喊响起。
    此人面如冠玉，身材欣长，眼里有虎踞鹰视之光，正是董泅之子。
    平天王，董弼！
    他登上高处的石台，向四周喊道：“诸位将士们辛苦了！如今我碧水军大势已成，景国已如囊中之物！”
    “我等仍以护国军为号，即刻开拨，先夺邳城，再下蓟城，然后与十七路反王军汇合，直取京城！杀——”
    三十万大军齐声应道：“杀！”
    有牙旗兵挥手一扬，铺展开旗帜，那上面印着“护国”二字，但是他手里还攥着一面旗帜，那上面是一个“碧”字。
    待到卫城换旗，就是争天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