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她一把推开苏眷,往前走去。
苏眷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踉跄,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姑娘,这可是你主动的。”
危元笙的话语中带着轻佻之意,苏眷忙站稳,往旁边挪了两步,她本想道谢,但一对上他的眼,就将话咽了下去。
未等林老太太走进,她便被一股外力推了出去,在场的人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几个丫环围上前,扶人的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却没有什么用。
危元笙凑过来看了看,见林老太太的印堂之上隐隐泛黑,他伸出手,覆在她的额上,很快,那黑气便不见了。
他起身,掸了掸衣袖,轻松道:“死不了,扶她去歇息片刻就好。”
听了他的话,丫环和小厮将人抬出了屋。
于是,房里就剩下苏眷和危元笙两人。
“你是谁?”苏眷问道,林老夫人说她找了人来照顾林夫人,但这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大夫,且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的样子。
危元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对我有兴趣?”
苏眷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对他翻白眼,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句句话都让人接不上的。
“鬼师,听过吗?”
苏眷听说过,鬼师不就是捉鬼的吗,难道他······
“我师父是鬼师,我跟着他学呢,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平日里也只能帮他打打下手。”危元笙放下茶杯,自顾自讲了起来,“我从小没有爹娘,是被师父捡到的,他老人家平时也没空管我,若是刚才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意。”
说完,他便直直看着苏眷,双眼没了方才的轻佻,而是满满的无辜,“我就是觉得,姑娘长得好漂亮,很像以前给我馒头吃的那个姐姐。”
苏眷被他说得红了脸,哪里好再怪他?
没有父母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在如今这个世道能健康长大,实属不易。
“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苏眷。”
“苏眷。”危元笙拖着尾音笑了起来,脸颊上出现了两颗小小的梨涡,“我叫危元笙,你可以叫我阿笙。”
阿笙,苏眷轻声念着,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记不起来。
就在这时,冯婉捂着肚子,开始痛吟出声,苏眷刚想上前,却被危元笙拉住,“别去。”
“可是······”
“他们快出来了。”危元笙表情严肃道。
鬼婴看着沈烬,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你是谁?”
“无尽山主,沈烬。”
沈烬的衣袍在风中翻滚着,他只是站着,也令人感觉压迫感十足。
鬼婴听闻他的名号,心头颤了颤,无尽山主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碰到他,是福是祸说不清。
他眼珠一转,双膝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是谁找你的?”
鬼婴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婉和小幺,满脸懊悔道:“我···我是被逼的。”
沈烬走近他,刚想将他扶起,却被他一头撞得向后退了两步。
趁着沈烬分神的空档,那鬼婴朝着冯婉和小幺跑去。
沈烬眉头微蹙,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一个闪身便挡在了他面前。
鬼婴面露凶狠,张大嘴巴不管不顾撕咬上去,沈烬身子一侧,他便扑了个空。
哪怕有些鬼龄,但终究还是个孩童罢了,发起狠来,也没有别的招数,沈烬将他用追魂鞭捆着,出了冯婉的梦境。
沈烬出来后的第一眼,便落在危元笙抓着苏眷胳膊的手上,只一眼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
“沈公子,你们怎么样,没事吧?”看到沈烬,苏眷急急上前询问。
沈烬道:“无碍,只不过,林夫人应该没那么快醒来。”
鬼婴骤然离体,对冯婉身子的损伤有些大,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那小幺呢?”
沈烬递上寒极玉,原本通透无暇的玉,此刻竟隐隐泛着红,“小幺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消灵术以血为引,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是谁用了这邪恶之术?
苏眷心疼得不行,她答应过小幺,要亲自带她回地府轮回的,“小幺是怎么进去的?”她走之前,小幺还待在房里,怎么一转眼,进了冯婉的梦,还跟鬼婴碰上了。
“大概是······因为我?”危元笙弱弱地开口道。
沈烬和苏眷齐齐看向他。
危元笙解释道:“林老太太说有人要害她的孙儿,让我进府看看林夫人,我虽然没有师父那么厉害,但好歹也通晓阴阳,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然后,我发现已故的林家之女林幺,就在府上,便去找她了······”
小幺惊奇于除了沈烬和苏眷外,居然还有人能看到她,一时激动,便同危元笙聊了起来,说着说着,她便感叹,要是有机会能再跟娘说说话就好了。
危元笙虽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看她年纪小小就死了,难免生出恻隐之情,“我有办法。”
“我只是想了了她的心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危元笙一脸无辜地看着沈烬和苏眷。
好心办坏事,也怪不得他,苏眷将寒极玉收进怀里,问沈烬,“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
沈烬面色从容地甩了甩鞭,“问他。”
苏眷看到蜷缩成一团的鬼童后,面露惊讶,“是他?”
瞧着人畜无害的模样。
鬼童见到满屋子的人,心里有些发怵,他环抱双臂,缩在墙角,轻声啜泣着。
苏眷在他面前蹲下,放轻了语气,问道:“你叫什么?”
鬼童缓缓抬起头来,却是一言不发。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你。”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沈烬,“这位大人很厉害,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说。”
鬼童看了沈烬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他早就领教过了,哪里能不知?
就在苏眷还想问问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围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同一时间,鬼童回到了追魂鞭里。
“发生了何事?”
他正在店里忙活着,府中小厮突然匆匆来报,说出大事了,林围问他出了何事,他却磕磕绊绊说不清楚。
看到冯婉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林围忙上前,急急唤她:“婉儿,婉儿。”
沈烬宽慰他,“鬼婴已除,林夫人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自可恢复。”
听他这么说,林围将视线落到冯婉的肚子上,“那孩子是不是就没了?”
“嗯。”
林围的脸色有瞬间的呆愣,随后他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没事,这大概就是有缘无份吧,公子,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婉儿,我怕她受不了。”失去小幺已经够痛心了,原本还想着,这次怀孕,是小幺舍不得离开,却不成想······
“林老爷,还有一事,可否请你带我去看看小幺的墓?”
林围疑惑,“小幺?为何?”
“实不相瞒,小幺确实还未离开。”
“什么?”林围震惊地张大了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这这······”明明出事后,他亲自接了小幺回家,也是亲眼看着小幺下葬的。
苏眷从怀里拿出那枚寒极玉,林围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住,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大概是父女连心,林围竟捧着玉直直落下泪来,“小、小幺?”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像个疯子一样。
看着这一场景,苏眷鼻头一酸,小幺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有一直记挂着她的父母。
危元笙的视线落在苏眷身上,见她面露难过,不由得感觉心闷。
“来不及细说,还请林老爷带路。”沈烬也不想打断,但事不宜迟,小幺的状态,他也说不好还能撑多久。
林围抹去眼泪,依依不舍地将寒极玉还给苏眷,然后定声道:“跟我来。”
天色渐渐昏暗,一行三人走在上山的路上,危元笙倒是没有跟来,留在林府,说是怕万一有别的邪祟,他好保护一二。
上山的路不难走,但因为林围的腿脚有些不便,是以走得慢了些。
“林老爷可是受了伤?”苏眷回想着,先前看他走路,一切正常啊。
林围摆了摆手,“老毛病了,膝盖有些不利索,平时走走路没感觉,但登山之类的,就会吃力些。”
山上多鸟兽,时不时地就会发出让人心惊的声音来,且墓冢随处可见,换做胆子小的,恐怕会掉头就走,但苏眷不一样,她连地府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不知道,沈烬会不会怕?
苏眷回过头去,见他满脸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很快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堂堂无尽山主,怕就怪了。
走到山上,林围步子变快了许多,很快,便来到了小幺的坟前。
只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幺的坟前竟闪着点点火光,有人正跪在那里,举着香,进行祭拜。
“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