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簌簌的讨论声由队伍末端逐渐传递到了最前面，全是在讨论安维宜的大手笔，竟然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高级药剂。

    天知道就算是他们皇家第一魔法学院的药剂课老师，库存都没有这么丰裕过！

    柯林斯的耳力很好，精准捕捉到了队伍中段有人在讨论：“怎么办啊，安师说了只有153份诶……昨天的藤叶也就发了153份。”

    有个弱弱的声音提出反驳：“可是柯林斯老师说……”

    又有人说：“我是想买，4000一瓶的高级药剂，好便宜！”显然是个大户。

    事实上，能就读皇家第一魔法学院的，超过9成学生家中都有不菲资产，4000金币一瓶的高级药剂简直就是白送！

    这帮小法师根本没有想过安维宜的药剂会有问题，因为他们对于自己背后的家族势力相当自信，他们确信，安维宜就算再厉害，也不敢一口气挑战这么多权贵家族。

    就算是柯林斯这样的圣魔导士，在一口气惩罚一个班级的学生时，也需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扛得住学生们联结起来抗议的后果呢。

    他们的一个班，也仅仅只有25-30人。

    任由众人低声讨论，柯林斯是一言不发，脸上一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如此沉得住气，安维宜举着瓶子也觉得无聊，就又把药剂放回了箱子里，把盖子重新盖上，阻断了众人对药剂的窥探。

    但这一举动，反而更加激发了小法师们的购物欲。

    他们开始沉不住气了，最前面一个叫安迪的，终于鼓足勇气，成为表态第一人：“柯林斯老师，学院应该并没有明确我们私下不能自由购买药剂的规定吧？如果您是担心我们受骗，但这其实完全不要紧。”

    “我父亲告诉我，如果我识别不了骗局，那这就是我必须经历的愚弄，我要接受命运对我的斥责。”

    安迪没说的是，他父亲还告诉他：“并且不能放过命运派来愚弄你的使者。”

    众人闻言，纷纷开始符合，以祈求的眼神期望柯林斯快快松口。

    柯林斯内心嗤笑，表情也终于不再做掩饰：“可怜的羔羊们，你们要如何被命运捉弄，都与我无光，但我作为这次考核的总长，需要保证你们在非考核期间的性命安全。你们可能以为最多就是被以次充好，又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是毒药呢？”

    “她可能会付出代价，但你们一定会死的比她早。”

    一群白痴。

    他在心里冷笑。

    有人当面说你的产品可能会“用死人”，作为出品方的你会怎么办？

    安维宜感觉到棘手——

    当你开始自证，那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他只要不断地提出质疑，你就需要不断地自证去洗脱自己身上的不实污点，甚至还会有人因为你不断自证这个行为，而开始怀疑你是否清白。

    否则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着急？是不是真的心里有鬼，还被说中了？

    舆论就是如此。

    果不其然，柯林斯这话一出，还真的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安维宜。

    那么，安维宜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游行法师”，又该怎么应对当前的局面？

    她选择放弃挣扎。

    “对，你们老师说得对，大家一定要对外来者抱有警惕之心，不能随意购买我这种游行法师带来的三无产品，快散了吧。”

    安维宜挥挥手，好像毫不在意自己被指责“居心叵测”，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起了这些摇摆不定的学生，坚定地站在了柯林斯这边。

    完全没有要为自己的药剂说话的想法。

    她礼貌性地对柯林斯笑了一下，继续顶着身上那十几个“鸭绒枕”的重量，往前走。

    塞西就沉默地跟着安维宜。

    安维宜走到和柯林斯并排的时候，停了下来，微微侧身问他：“柯林斯阁下，应该不会指责我花钱雇佣贵校学生帮忙运货的事情吧？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在金币上擦毒药呢，对吧？”

    说完也不等柯林斯回应，继续哼着众人从未听过的小调往前走去，看起来心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落在后面的小法师们面面相觑，他们一会儿看看安维宜悠游自在的背影，一会又偷偷观察一下柯林斯不明的神情。

    在安维宜的身影快要淡出视线的时候，终于有人做了决定——

    “抱歉，柯林斯老师，我还是想要试试看！如果最后出了问题，绝对不会怪罪您，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您作证。”安迪咬咬牙，再一次充当了“领头羊”。

    有了他第一个发声，站安维宜那派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先是站在安迪身边的四个人和安迪一起，对柯林斯鞠了个躬后，匆匆拔腿就去追安维宜。

    逐渐地，牢牢团结在一起的人群开始像溃散的蚂蚁一样，纷纷朝安维宜离开的方向奔涌。

    诡异的是，大家离开之前，还全都学着安迪，对柯林斯鞠一个躬才走。

    看起来不像是要去买药剂，而是要拜别皇家第一魔法学院，另寻别的山头拜师学艺去了。

    说实在的，柯林斯也确实不在意这些蠢东西到底会怎么选择，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非考核期间要对大家的生命安全负责。

    那都是哄鬼的。

    如果有学生真的信了他这样的圣魔导士，还会受限于所谓“学生背后的家族势力”威胁的话，那就是真的天真到连什么是“绝对的力量压制”都不明白的白痴。

    掂量学生联结起来的抗议？

    只是他懒得理会这群白痴的托辞罢了，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很重要吧，还能少来烦他几句。

    事实上，他只需要重点关注像卡洛琳这样的公爵独女就行，只有大贵族加中备受宠爱的子女出了事，才会对他这样的传奇魔法师造成一代困扰。

    其他的人，只不过是那群很爱生的贵族家庭中，完全可以被取代的一头猪猡罢了。

    他今天跑出来插手，也不是为了演什么好师长，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戏弄一下这个突然冒头的魔法师。

    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碾碎他们的美好梦想，是他怎么也看不厌的戏码。

    柯林斯本来是想看到安维宜乱了阵脚的绝望模样。

    但这个女人，显然比他以为的要聪明一些，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开始辩解，而是选择直接离开。

    对于聪明人，柯林斯反而更有耐心。

    他没有制止这些学生离开的行为，也没有继续出言诋毁安维宜，而是重新挂起稳和的笑容，对那些仍旧摇摆不定的软弱羔羊们说：

    “安迪的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放手让你们自己辨别，那你们也永远不能获得真正的成长，孩子们，请跟从你们的内心，顺应神的指引，做出选择吧。”

    上过数学课的人都知道，当老师站在讲台上，问大家：“确定选B吗？”

    总会有人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即便验算了无数遍，也会有一瞬间冒出“不如再验算一遍”的不确定。

    所以当柯林斯开始如安维宜一般后退一步之后，也有不少人正要提起来的腿又缓缓放了下去。

    他们心想：柯林斯老师不劝我们了，会不会真的是我们错了？

    人性就是如此，反骨永恒存在。

    但不管最终他们如何抉择，安维宜都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小镇门口，旁边的树荫底下。

    她熟练地织了一张藤椅和一张摇摇椅，把藤椅分给塞西，让他摆好今天要卖的药剂后坐下休息，自己则直接躺在了摇摇椅上，手里摇着一片巨大的树叶，就着树荫就开始闲闲地乘凉。

    这个地方是她昨天观察下来，小镇人流量最好的地方。

    虽然小镇里有专门的商业街，但又有哪个地方，会比城门口这进进出出的人流量更大呢？

    千万别忘了，她从深渊出来，可不是为了卖这几百瓶小小的药剂。

    而是要挖掘整个人族市场！

    不出她所料，那群学生都还没追上来，就已经把正好要出城的法师吸引过来了好几个。

    如果只是两人一推车在树荫底下摆摊，根本不会吸引到任何一个鼻孔朝天的人族法师的注意力。

    但安维宜却让塞西连夜赶制出了几条巨大的黄字红底的横幅，上面的宣传语极其骚包——

    “一夜九次的秘诀！走过路过您可别错过！”

    “她逃！他追！你的钱已插翅难飞！”

    “自从喝了这瓶药，深渊？当场拿下！”

    塞西甚至还摆出了一个小喇叭，是安维宜通过自己蹩脚的炼金才能，融炼出的“录音机”，里面巡回播放着塞西毫无感情的台词：

    “高级回复药剂跳楼价大甩卖，不要九万九，不要九千九，只要五千，只要五千，错过这个机会，再等一百年。”

    “高级回复药剂跳楼价大甩卖……”

    ……

    两套连环招下场，能不吸引人吗？

    如此别具一格的宣传手段，别说在雅歌小镇上了，放眼整个人族地界，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清新脱俗的卖家了。

    法师们不仅自己高贵，也同样要求商人们也富有格调，“叫卖”这种行为，几乎是被所有人族法师嗤之以鼻的低俗行为，会玷污他们纯净的魔素。

    但怎么说呢？

    所谓“低俗”的东西总是能最快吸人眼球，并勾动人内心那根蠢蠢欲动的弦。

    安维宜自己就坚信，俗人就要干俗事。

    她从小到达听过这么多宣传语，到头来，印象最深刻的仍旧是那些每天都说自己“最后三天！清仓大处理”，结果清仓了十几年都还在“最后三天”的黄色大字报。

    当第一个被她的宣传手段吸引得往这边张望的人出现的时候，安维宜就知道，人族的市场，即将要被她撬开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