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
两人落座后，一时竟无人开口。
安维宜是刚才在外面说了太多话，一时间犯懒，只想等这个本就令她不大有交流兴趣的奸商老板主动开口。
皮尔则是拿捏不准安维宜的心思。
之前说过了，在服务意识方面，皮尔走在时代尖端，如果他想让一个人感到称心如意，那绝对稳当。
虽然开始被“许多高级魔法书”的噱头冲昏了头脑，但冷静下来之后，皮尔哪里还想不明白安维宜那一层语境下最真实的意思。
只怕又是一句场面话。
但皮尔并不气馁，他有无数次把场面话磨成真实合作的成功经验！只要他的讨好送到了这些大人物的心尖尖上……
人生在世，谁不图名图利图好话？
秉持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核心思想，皮尔率先开口了：“安师阁下，您真是我平生所见，最年轻有为的法师大人。这场比赛，实在是令皮尔大开眼界，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精彩绝伦的瞬发魔法！”
他语气诚挚、表情富含感情，如果不是安维宜最终反被这“比赛结果”所误，绝对无愧于皮尔“当家马屁王”的戏称。
可惜——
安维宜并没有露出如皮尔心中所想的自得，只是淡淡地礼貌一笑：“多谢皮尔老板赞许，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进步的地方，不敢当、不敢当。”
皮尔内心惊诧：这魔鬼为什么从头到尾都这么难搞？！骂她，她笑嘻嘻；夸她，也不开心？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平日里的洽谈手段不适合安维宜，凭借直觉，他选择了平生最朴素的交流手段——有话直说。
“安师阁下，您先前所述，阅览过许多水平极高的魔法读本，可是当真？”
安维宜这次没有再露出兴致缺缺的模样：“没错，适合寄托给老板你进行销售的，我现在粗略估计一下，大约有个二十来本吧。”
她所有的本世界相关书籍，都源自她大本营里那间越来越大的书房。
皮尔得到的这9本所谓“孤本”，全都是跟随书房第一次升级后出现的第一批书籍，并且融合在同一本书里，分作其中的9个篇章。
就是她阅览的第一本书《魔法入门（儿童版）》。
却没想到在外界能被拆分成9本书，还叫价如此之高。
所谓入乡随俗，虽然安维宜说有二十来本能交给老板销售，实际也是现学现卖，学着他们把两本书各自拆分，让22个篇章散成22本全新的书。
或许他们人族喜欢散装按个卖吧！
那些在自己领地里打算作为公益书籍刊印、存放在图书馆里供自己领民借阅的初级魔法书籍，出个境，竟也能摇身一变，变成吸金招财宝了。
果然还是对外贸易最有赚头。
想通这一层后，安维宜明显又恢复了谈生意的兴致。
皮尔虽然不知道魔鬼女士为何情绪如此多变，但既然人家心情变好，皮尔当然也打蛇随棍上，趁着这好势头继续谈。
“安师阁下，这二十多本您都愿意放在小店里销售吗？”他表现得非常受宠若惊，尽力让安维宜感受到他的“无害”与“期待”。
安维宜问皮尔：“如果我把这些书全部寄托在老板你这，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销售？”
皮尔不假思索：“如果您希望让我全权负责，那么我仍旧会按照孤本的形式定价，让他们成为某位有缘法师的珍藏，这是经过时光验证，最轻松也最赚钱的一种方式，能让孤本们的价值提升到最高。”
他说的，不仅仅是金钱方面的收入，还有他通过这样的销售方式积攒下的人脉资源，都是一些不宜拿到台面上明说的价值。
安维宜并不在意这些隐性价值，她只在乎一件事：“你预估一下，二十二本高级以上的术式书，你能卖出多少金币？”
这是不要所有隐性收入的意思啊……皮尔心中暗忖。
他知道现在到了谈判的关键点，如果他给出的收益不能满足安维宜的预期，那这桩买卖就黄了。
为此，他一咬牙：“若是能达到适配魔导师等级，那么一本书的底价已经可以抬到300万金币一本，二十二本就是6600万金币。”
魔导师等级的书已经是他目前所能销售出去的封顶等级了，再高一点、适配大魔导师级别的，他肯定会优先自己的需求。
而且这类的书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饶是他在这门生意里深耕了几十年，也才遇到过一本，买下后就贴身藏在他的魔法袍里，从不离身。
但是魔导师级别的书，他出售过的几本，最高价也就叫到了280万金币。
皮尔脸上的肉疼非常明显，漫不经心如安维宜，也读懂了皮尔挤眉弄眼的明示：亏本收书，只为了和安维宜交个朋友。
这个价格确实已经够高，因此就算安维宜心知肚明，这老匹夫肯定会通过别的方式补上自己在安维宜这边遭受的损失，甚至大赚一笔，但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转手能赚多少，是皮尔自己的本事，她今天动动嘴皮子，就能净赚6600万金币，已经皆大欢喜。
因此，安维宜也不再对其它事项有所置喙。
“老板，就按你说的来，我以一本300万金币的价格出手给你，后续的经营全由你自己负责，我不过问任何。”
她如此爽快，皮尔也是喜出望外，他难掩兴奋地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问安维宜：“那么安师阁下，这些孤本您何时能够交付于我？”
他生怕安维宜觉得自己在催她，连连补充：“我可以慢慢等，您什么时候整理好了交给我就行，在您将这些书交付完前，我会一直在雅歌小镇里等待，方便您联系我。”
皮尔从前可是一个潇洒的大魔导师呢，每年最多是在想要在乡下修生养息的时候，来雅歌小镇休息一两个月，顺便赚赚这些有钱学生们的小钱。其他的时间里，他总是流连于各大名流场合，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好不快活。
但现在为了这笔大单子，他却情愿主动守在这荒芜偏僻的边缘小镇。
皮尔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哪成想安维宜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待我启程离开雅歌小镇前，二十二本书会尽数交付你手，不会拖欠的。你只要到时候准备好足够的尾款就行。”
安维宜思考了一下，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到时候你筹备6000枚晶币和600万的金币，除此之外不接受别的支付方式。”
皮尔语塞，他飞速运转大脑，到处盘算自己要怎么在三天内凑齐数量如此庞大的现金并运送到这里……
别忘了，人族的空间魔法在两百多年前的“猎巫运动”中被摧毁一旦，600万枚金币，全部运输过来，大概要装满3辆马车！
不仅要迅速凑出庞大的流动资金，还要雇佣可靠的安保运输过来……虽然皮尔的心在滴血，预感自己要投入的前期资金又多了一大笔，但他还是答应了。
“您放心，您走之前，我一定能把6000枚晶币和600万金币全都交到您手上！”
安维宜满意地点点头，从内室离开了。
皮尔坐在椅子上，掀起自己的尖角帽，豆大的汗水从从额前顺着发际线滑到下颌处，形如虚脱。
***
这桩生意前后也谈了半个多小时，等安维宜出来的时候，门外汇聚的人群早已被塞西“快刀斩乱麻”，全部处理驱散掉了。
他仍站在店里，手里拿着5枚晶币和8张带着不同族徽的大额票据，看到安维宜出来，立马把晶币和票据都递给了安维宜。
“安师阁下，9本书共计21万金币，只有一本《高级防御魔法》被买走后直接用晶币支付，其余的票单都在你手里了。”
安维宜本来还有点嫌麻烦，想让塞西去把这些票据都兑换好了再拿给她，或者就放在他那边作为“复仇资金”也行。
但转念一想，出门在外，他一个柔弱的男孩子身怀巨额财产，总归不如放在她这边来的安全，她有在奥斯维格那定制的空间项链，实在不行，还能立刻把财产暂存到系统后台。
想到这，安维宜手掌一翻，一根臂环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她把臂环递给了塞西：“既然暂时没有换到金币，那就用这个作为你的报酬吧。”俨然还在坚持“初识”的人设，毕竟门外仍旧人来人往，有不少人看似离开，实际就在周围晃悠，打着一会儿和安维宜结识一番的想法。
塞西乖乖接过，那看着小小的臂环在被塞西套到手上后，便自动依据他手臂的粗细伸张，牢牢贴在了他的大臂上。活动间，却轻如蝉翼，完全没有套上臂环的不习惯。
安维宜在传音频道里告诉塞西，这实际上是一个带有空间储存功能的臂环。
“领主大人，这，这太贵重了……”
“给你你就收着，我这样的小玩意儿还有很多，以后有很多情况都要用到。”
说完这句话，安维宜自己都乐了——怎么感觉自己突然进化成那种戴大金链子的富婆，财大气粗的。
“你毕竟肩负着拓展人族外贸市场的重任，没有储物器，摊子铺不开来，这是我作为领主给你的投资。”
在外面偷偷观察的人眼中，就是塞西好不容易等到安维宜出来，然后被塞了个价值不明的臂环后，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管对这根臂环到底是什么猜测几何，但塞西这幅傻样反而让众人心中舒坦了：这才是穷酸小子没见过世面的正常反应嘛！
刚才那个掌控全局的塞西肯定是他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