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称呼

    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的馄饨铺里,叶怀瑾和邱寒松对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的馄饨散发着食物的香味,隔着蒸腾的雾气,邱寒松偷偷抬眼望她,虽然没有直接对视,但叶怀瑾还是看出了他的期待。

    “……”

    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叶怀瑾不好意思说她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

    “谁和你说的?”

    可恶的司南,嘴巴不严实的家伙,给我狠狠记住了!

    邱寒松闻言愣了愣,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移开视线,有些紧张地拿起汤匙:

    “……不,没什么,郡主您不用在意。”

    两人沉默了片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邱寒松掏出手绢,在擦拭完汤匙后,也把叶怀瑾身前的桌子擦了擦,很是体贴道:

    “这小馄饨看着尚可,郡主不也来一份么?”

    但他耳根还残留着几分薄红,被叶怀瑾尽收眼底,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吃了一碗了,只摇头示意他继续。

    而邱寒松看着平静,内心也是止不住的懊恼,他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居然说出了这么无礼的话,天底下哪有直接朝别人讨要礼物的道理?

    更何况,据司南所说,郡主是因为自己帮她解决了比武赛上的诬陷才心生谢意,但那本就是自己分内之事,是他先许诺要帮助郡主,结果却还是让郡主屡屡涉险,该主动赔罪才是,现在怎么反了过来,还不知羞耻地奢望什么谢礼……

    邱寒松越想越不安,良心受到了深深的谴责,他耳根通红,掩饰性地尝了一口馄饨,鲜甜的肉汁在嘴里迸开,他赶紧夸赞道:

    “先前未曾尝过,没想到这家馄饨味道还不错。”

    叶怀瑾耸耸肩:

    “一般般啦,我觉得真要说起来,还是梧桐镇的好吃些。”

    两人笑起来,尴尬气氛消去了不少,叶怀瑾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事到底还是自己的锅,不就是个谢礼嘛,回头找机会给他补上吧,好好一个太子,连她的这点礼物都这么期待也太可怜了。

    “梧桐镇……”

    然而听到这个词,邱寒松就想起来上次在那里的不愉快经历,以及那些百姓声泪俱下的控诉,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他若无其事开口:

    “说起来,郡主对梧桐镇的居民是怎么看的呢?”

    “嗯?”叶怀瑾警觉抬眼,她想了想,两手抱臂,翘起二郎腿,姿态高傲道:

    “能怎么看,他们只是庶民,贱如草芥,和本郡主的身份天壤地别,就别的不说,本郡主在他们店里吃东西,可从不给钱。”

    叶怀瑾的言语间很是得意,但邱寒松却看出来叶怀瑾的心口不一,他微微蹙眉,又试探道:

    “民生多艰,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叶怀瑾满脸写着不屑一顾:“他们的东西能上供给本郡主,那是他们的荣幸,有什么不妥当。”

    邱寒松无奈笑笑:“好,郡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又是这样。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郡主为何总是要装出一副很刻薄恶毒的模样?就这么不愿让人看出她的真实想法吗?不,不是她的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而他还不够让郡主信任,所以才每每如此……

    瑶乐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邱寒松摩挲着碗沿,陷入沉思。

    世人都说,瑶乐郡主叶怀瑾,生性傲慢,目中无人,行事嚣张跋扈,时常仗势欺人,□□百姓,为京城一大害。

    在很久以前他也曾半信半疑,直到因为那次被妖邪侵占的意外,让他有机会接近她,这才发现她和传闻有太多的不同,不光是对于“离魂症”患者的关切,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的平等,在刘员外家,她会担心吓到孩童而对其安抚一笑,而遇到陌生人起冲突时,她也会选择去帮助弱势的一方,既不会瞧不起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不会因为对方身份高贵而迎合谄媚,就好像她永远都坚定地站在正确的那一边,从不为任何事情而动摇。

    邱寒松想起来,外面有很多人说她性子阴晴不定,但他却觉得郡主有时其实很好说话,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会放松下来,露出特别可爱的一面,就像现在这样……

    “干什么?”

    叶怀瑾警惕地朝后挪了挪凳子,蹙眉看过去。

    这小子不会是起疑心了吧,她的演技应该还不错的啊。

    邱寒松觉得她狐疑的样子就像炸毛的狸奴,顿时忍俊不禁:

    “不,没什么,郡主,在下用完馄饨了,多谢款待。”

    叶怀瑾随手将他的汤碗丢给旁边的老板,但后背还是感觉毛毛的,她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暂且相信这家伙,自己之前说的什么鬼话他都信,可见是多么迟钝的一个人,他应该察觉不到什么吧。

    “喂,别提这些了,你看这个。”

    把心头的那点异样抛到脑后,叶怀瑾将那柄长刀放在桌上,完全不顾其他食客偷瞄过来后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她轻声感慨:

    “是不是很棒?”

    “这是……”邱寒松略微一想就明白:“是从那个王福手里收缴来的?”

    “是啊,可惜只有一把,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叶怀瑾惋惜的摸了摸刀身,这把刀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淬炼技巧锻造的,曲线流畅优美,厚薄均匀,刀纹清晰漂亮,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紫光,锐利程度她早试过,捏着发丝轻轻朝刀刃一吹,只是碰到的刹那间就齐齐断裂,实在令人惊叹。

    虽然叶怀瑾惯用鞭子,但身为习武之人,她对于时下刀铁的锻造技艺自然再清楚不过,毫不客气的说,这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好的一把刀。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从哪搞到的。”

    叶怀瑾自言自语,忽然,她福如心至——王二原本只是个安分小官,他被穿越者上身,陡然有了这种远超瑞朝工艺的刀具,可不就很大可能与穿越者有关系!

    叶怀瑾唰得扭头看向邱寒松,眼神亮晶晶的,虽然没有说话,但邱寒松莫名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莞尔:

    “在下会让人去调查此刀来源的,在那之前,为避免节外生枝,这把刀,就请郡主暂且保管吧。”

    真上路子!

    叶怀瑾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她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想起来自己的人设,又咳了一声,但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努力了一番,索性也不再掩饰,她笑盈盈道:

    “你这人看着老古董似的,没想到还挺活劲儿的嘛,难怪司南和你玩得来。”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夸赞,邱寒松呆了一秒,但他很快发现了一点:

    “是、说起来,还不知郡主是如何与他认识的?”

    “嗨呀,那不重要,”叶怀瑾豪爽地一挥手,“也别喊我郡主了,大家都是朋友,你喊我名字就成。”

    ——“咚!”

    冷不丁的,邱寒松猛地站起来,身后椅子被掀翻,撞到了其他桌凳,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叶怀瑾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不、不是,我只是……”

    邱寒松太过激动,居然连惯用的自称都忘了,他感觉心脏怦怦跳得奇快,视野晃动着,连眼前叶怀瑾的身影都要看不清了,他深呼吸几次,这才勉强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奇怪,叶怀瑾见他这样却是有点犹豫,该不会这个要求冒犯到他了?对方到底是太子……

    “那啥,你就当我没说……”“不!”

    叶怀瑾的话还没说完,邱寒松就本能地否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慌乱,完全没有一名君子应有的处变不惊,他定了定神,在叶怀瑾惊诧的目光里若无其事道:

    “得蒙信任,在下十分感激,只是……男女有别,即便是友人,直接口呼您的闺名着实有些冒昧,如若郡主不弃,在下唤您‘叶姑娘’可好?”

    “啊、哦……”

    要这么严谨的?叶怀瑾没想那么多,她局促地摸了摸后颈,感觉有点不自在:

    “那、那随你的便。”

    叶怀瑾心跳有点快,不就是换个称呼嘛,这人搞这么慎重做什么,简直像是……

    “咳,”咳嗽了一声,叶怀瑾移开视线:

    “我晓得你,邱寒松嘛,好名字好名字,虽然有点像棵树吧,不过还是挺好听的。”

    见鬼,她在说什么呢!

    叶怀瑾感觉浑身长了毛刺似的,别扭极了,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街尽头跑过来几匹马,马上的人一边勒马一边大喊:

    “放榜了!状元已出——”

    街道顿时炸开了锅,无数人簇拥而来,一窝蜂地围过去,随着那报信的将皇榜张贴完毕,凑过去看排名的人群更是将路堵的水泄不通,叶怀瑾被挤得差点没站稳,心里却是大喜,可算能摆脱那奇怪的氛围了!

    虽然对此一点不感兴趣,但叶怀瑾还是飞快地和其他人一样奔到皇榜下面。

    说来也巧,她只是借机离邱寒松远些,可还真看到个熟悉的名字,就在明黄色的榜单下方,“赫连”两个字很不起眼地坠着,虽然不是什么很出色的名次,但也算切切实实中了举。

    叶怀瑾有些惊奇,这人她依稀记得,是个痴迷下棋的家伙,没想到读书也还有一手,说起来他之前被穿越者穿了,还是她给捞回来的。

    她听见旁边人惊叹:

    “这次的状元是谁啊,柳隽清?不认识啊。”

    “还是河南人士呢!听闻他的诗赋最是出彩,既是婉约缠绵,又有豪情万丈,几首诗风格完全不同,个中思想更是精妙悠远、堪称一绝,也不知年纪轻轻的,如何有这般城府……”

    叶怀瑾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道在她的身后,邱寒松站在原地静静地看她,默默注视了许久。

    无论别人怎么说……

    邱寒松想,瑶乐郡主,或者说叶怀瑾,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会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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