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舒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神却熠熠生辉：“你刚才说‘不要’。”
    白甜怒道：“那又怎么！我是来保护你的，难道看着你被杀吗！”
    肖家舒说：“你保护我……嘻嘻。”
    白甜：“……”
    神经病啊你！
    “我有任务！”她只能硬邦邦道：“你要害我任务失败了！”
    肖家舒说：“我活着是你的任务？那我要活着……要怎么治？”
    白甜抚额。
    这男人……
    你想活着，是为了我的任务？
    我怎么知道怎么治！这茫茫海上……哦对了，带去唐总的船上，应该有随船医生？不知道医疗设备和水平够不够……
    她急促道：“你别乱动，以免大出血，我喊医生过来……”
    “医生来了。”身边忽然传来楚清峭的声音。
    一道残影闪过，楚清峭已经出现在肖家舒边上，半边身子还处于石化解除的状态，看上去十分滑稽。
    白甜有些脸红，楚清峭是现在自己理论上的上司，这个任务就是他交付的，结果保护对象要死了，上司亲自赶来治疗，这让她脸上火辣辣地烧。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绝对没有其他因素，没有！
    最多因为三个人是邻居……
    楚清峭蹲下身检视了一下肖家舒的状态，笑嘻嘻道：“还行，没直接捅破心脏就有救。”
    肖家舒辛苦地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医疗？还装上了。”
    “哼哼。”楚清峭二话不说地撕掉了白甜贴在肖家舒身上的药膏。
    肖家舒急了：“喂，我的爱心药膏！”
    白甜很想死。
    “滚犊子！”楚清峭手腕一翻，摸出个新药膏“啪”地贴了上去：“你要命还是要爱心？”
    无法抑制的流血忽然就止住了。
    肖家舒瞪大了眼睛：“草？这什么神奇的姨妈膏？”
    楚清峭又翻出个药丸直接塞进了肖家舒嘴里：“闭嘴，说话会牵动肌肉，少放两句屁，等愈合再说。要是爷赶到晚一点，就你刚才扯澹那几句话就是死因！还神特么‘嘻嘻’。”
    白甜：“……”
    肖家舒张口想说话，楚清峭目露凶光捏拳欲揍，肖家舒只得闭上了嘴，憋了一肚子话悻悻然。
    主要是楚清峭这句话暴露出他来的时间其实稍早一点点，居然听见了他们那几句对话！
    白甜的脸都红透到了耳根，嗫嚅道：“楚哥，你……”
    “咳咳。”楚清峭干咳道：“我事先真的不知道在这里的是家舒，不是故意……”
    白甜低头不语。
    这也不重要，即使明知道，自己也是会服从这个命令的。
    在这件事上，肖家舒确实是需要保护的义士。
    楚清峭又道：“不过这事儿我有错，以为松田精锐在水下被我杀了，这里已经没什么料水了，你来属于碾压局，没想到松田的异能对你这么克制……结果我还在水下和人玩游戏，浪费了时间，是我的错……”
    白甜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他……他不逞英雄的话，我也能处理的。”
    “那还真不一定。”楚清峭道：“就算你自己有信心，在关心的人眼中也是担心的。”
    白甜不说话了。
    看着楚清峭半边身子还在解除石化的模样，他赶来也是心急火燎的。楚清峭是自己人担忧，那肖家舒呢？
    还债吗？
    楚清峭站起身来，环顾周围一眼，周围的黑龙会众尸体躺了一地，舱外的会众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可以感觉到下方底舱兵荒马乱。
    一系列事情说来话长，实际发生也就短短十来分钟，远处接近的日韩舰艇都才刚刚到附近。
    楚清峭想了想，伸手在松田尸身上掏摸了一阵，很快摸到一片比指甲还小的骨片，收进空间里。又抱起肖家舒，低声道：“先回唐总的船再说……日韩官方已被惊动，这后续的事情怎么收尾，得和他商议一下。”
    肖家舒颤巍巍地举手。
    楚清峭低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肖家舒道：“目睹我们这里战局的人都死了，包括看见你们水下画面的人都死了。”
    楚清峭心中一动。
    肖家舒续道：“而在松田的其他下属眼中，我是松田合作的对象，一起帮忙的……我不应该跟你回去，而是返回日本，我现在这副重伤的情况，可以给对方很多误导。”
    楚清峭心中一动：“比如？”
    “比如我可以对日本方面说，是韩国精锐闯上船，杀了松田君，抢走了圣物。我被击中胸口，装死逃过一劫。”肖家舒慢慢道：“宫村次郎是不是也在水下被你杀了？”
    楚清峭点点头：“冈本正夫死了，宫村应该现在也死了，他根本没可能在雪雪手底下逃命。”
    肖家舒道：“我这里把锅甩给韩国人，你和唐总对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锅甩给日本人，比如宫村次郎夺走圣物不知所踪之类的？看日韩狗咬狗，我们便可取栗。”
    云暮雪忽然出现在身边，低声道：“家舒之议可行。宫村次郎和冈本正夫的死法……被强大的水压冲了几分钟之后，尸首是无法辨认的，尤其是冈本正夫，石像碎了之后想提取血肉验证都难。说是他们夺了圣物，怕是无人可以辩解。”
    楚清峭摇头道：“这会让家舒处于极度危险的环境，一旦哪里漏了破绽，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龙会旗下最强的松田组和黑龙会本部冲突严重，然而松田死了，宫村也死了……群龙无首。”肖家舒低声轻笑：“如果让松田组的人相信松田这次的行动是被宫村摘了桃子，连松田都是死于宫村暗杀，会有什么结果？你看，松田随身的骨片都被宫村抢了，被人可不知道松田有这玩意，我都不知道。”
    楚清峭：“……你想说啥？”
    “我名义上也属于黑龙会的下属组织，也是黑龙会的人。这次出海，我没有让亲信们跟出来，力量反而是保留得最好的。在这种环境下，唐总或者……或者白甜她们部门，如果能暗中给我一点支持，我说不定可以利用松田组的复仇，鸠占鹊巢，把黑龙会变成我的。”
    楚清峭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居然在想这些……真的不要命了？”
    肖家舒没有去看白甜，偏过头道：“富贵险中求……试试吧。就这么回去，我回去干嘛呢？”
    白甜定定地看着他，此前有些无措的神情也慢慢回复了平静，半晌才道：“你的需求……我会向上级反馈。”
    她抿了抿嘴，慢慢地说：“祝阁下平步青云，权势在手，叱吒东瀛。”
    听白甜这语气，肖家舒有些失落，却终究没说什么。
    楚清峭感觉这俩是不是频道没对上。
    或许白甜觉得肖家舒终究是以金钱权势为重，他的那种“枭雄”思维给人的观感就不是太好，像坏人。
    但楚清峭却明显听出了肖家舒的一点点小用意。
    他说让“唐总或者白甜她们部门”支持，明显藏着一个念想，国家会不会因为这次白甜和他们有了交集，索性派白甜来辅助他？
    白甜这姑娘还是单纯，没听出来这些读书人的脏心。
    要是杨老师在这就好了，还能看看因果线……
    楚清峭不知道上报之后会是怎样，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反正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看肖家舒的运气吧。
    另外楚清峭也觉得，肖家舒这些思路完全可以往好的方面解释，叫做事业为重。
    否则回去干嘛呢……放弃在日本积累的这一年，又回去和没意思的兄弟继续争位，然后呢？碌碌此生，死皮赖脸的去追白甜？
    白甜现在已经是国家精英了，以后出现在身边的青年俊彦不会少的……而他肖家舒已经从一个能够决定她生死的大反派，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士。
    回去干嘛？
    即使是让她继续恨着，怕也比日渐被遗忘无视的好。何况还有机会让她在身边继续“保护”呢……
    确实有点枭雄之心，但楚清峭这回很理解，甚至有点小佩服的。
    这哥们没有借着这次看似有可能冰释前嫌的触发事件，去死皮赖脸当舔狗，想的事情更远、还一箭多凋，很有boss潜质……
    但是，楚清峭隐隐觉得这两人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他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那小心。我们这一走，你要是真出了差错可就真没人救你了。”
    肖家舒微微一笑：“看你不做什么劝戒的样子……看来你还挺懂我的？”
    楚清峭没好气：“走了。”
    白甜悄然无声的消失不见，楚清峭拉着云暮雪转瞬远去。
    肖家舒出神地看着窗子发了一会儿呆，又慢慢撕掉了楚清峭给他贴的膏药，丢进海里。
    过不多时，有松田的其他下属瑟瑟缩缩地探头进来，肖家舒的胸口重新渗出了血迹，艰难地喊：“救我……”
    有人飞速围了上来：“肖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松田大哥怎么了？”
    肖家舒辛苦地捂着胸口，低声道：“有一群很强大的异能者闯了进来，杀了松田君，抢走了他身上的一块碎片。我也……”
    话没说完，就晕倒在地。
    这是真晕了，取下了仙家药膏，他的伤根本就没法支撑，再没人救真是会死的。
    松田的下属们根本没有怀疑，勃然大怒：“一定是对面那些卑鄙的韩国人！”
    军方的舰队围拢过来，有军官登船而上，看见满舱的死者也极为震惊：“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松田的下属们悲愤地回答：“我们松田组发现了圣物，带人来勘察，被卑鄙的韩国人拦截，还趁着我们的异能者在水下作业，派人突击上船，杀了松田君！这位肖君是最后的目击者，他已经快死了……”
    军官立刻挥手：“立刻救治。”
    很快有士兵把肖家舒抬往军舰，军官看着对面出现的韩国战舰，直接就对这些松田下属的话信了十足，勃然大怒：“韩国猪！”
    …………
    楚清峭回到唐谨言船上的时候，那边的韩国军官也登上了唐谨言的船。
    他对唐谨言倒是极为客气：“唐会长，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日本的游船会在这里互相开火？”
    楚清峭正好回来，装着不知道哪来的军官，急匆匆地对唐谨言“汇报”：“唐总，我们和松田争夺圣物，被黑龙会的会长宫村次郎黄雀在后，东西被他抢了，连松田都死在他手里！”
    唐谨言老油条了，一看楚清峭这抢答的样子就知其雅意，叹了口气道：“朴将军，事到如今我也不好瞒你了……有一个极具灵气的圣物在这片海域出现，我和松田正在争夺，如今你也听见了，我们都失败了。”
    那朴将军神色严峻：“二十分钟前有宝物出土，霞光冲上海面，我们都观测到了，那灵气非常浓郁。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楚清峭忙道：“没错，就是被宫村次郎偷袭得手，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朴将军认真看了看楚清峭和云暮雪，两人身上明显感知不到有宝物的迹象，这种宝物按理是藏不了的，几百公里外都能被感知，应该确实和他俩无关。
    唐谨言在韩国的地位非同小可，有他杵在这儿，朴将军也不好真把楚清峭揪起来审问，只好问唐谨言：“唐会长可知是怎样的宝物？”
    唐谨言承诺的“我能帮你挡住韩国官方”，很简单就做到了。
    他悠悠然回答：“是什么宝物我不知道，朴将军应该清楚现在灵气复苏，各国上古神话之物都可能出现……说不定是檀君神话时代之物，亦未可知。朴将军，不管它是什么宝物，这片海域更靠近韩国，韩国理当拥有更明确的归属权。”
    朴将军点点头，他知道唐谨言的意思。这厮明显是之前有私心抢宝物，如今发现自己得不到，就开始怂恿国家去抢，该吊路灯的死财阀。
    但用意虽然讨厌，话倒是说得没错……一个大老远都能感受到灵气冲霄的宝物，可不能让日本人说拿走就拿走，起码要有所交涉宣称。宣称了所有权，将来还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把宝物夺回来。要是一声不吭，东西可就彻底没有韩国的份了。
    楚清峭适时道：“那玩意据说是天照阳物，我看见了一眼，反正是个类似长条形状的东西。”
    朴将军心领神会：“传下去，日本人阴谋潜入我们的海域，夺走了我们的檀君阳物！”
    唐谨言和楚清峭对视一眼，各自强撑一脸面无表情。
    直接战争是打不起来的，日韩双方的黑帮游艇在各家军队护航之下回航。但两国之间迅速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外交冲突。
    双方都指控对方阴谋夺取了自家的圣物，圣物本身是个啥玩意没人知道，一方根据松田下属的说法是“天照阳物”，一方毫无根据地强扯是“檀君阳物”，后者那种毫无根据的宣称方式全世界都很熟悉，基操了，但前者也没什么证据啊，啥时候天照有阳物了？
    全世界都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东西在哪才重要。
    然而东西在哪更是罗生门。
    日方指控韩方屠杀了包括松田组组长在内的上百位国民，抢夺圣物。其中海底死亡六十多人，潜艇里十余人，海上游艇的船舱里三十多人，是震惊天下的惨桉，韩方的行为与恐怖组织无异。
    韩方反问：“恶人先告状，请问你们的黑龙会会长宫村次郎和他的义子岗村正夫在哪里？杀了人带着东西跑了，还诬赖给我们的国民！”
    日方也是一脸哑巴亏。
    宫村次郎父子的失踪连日方自己都不知道，询问黑龙会的重要干部，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会长父子那时候确实悄悄潜入海域了。
    结果他们真的找不到宫村次郎父子。
    海底都是乱七八糟的血肉，潜艇爆炸时炸成肉泥的都不知道多少，宫村次郎被海水水压挤爆成了烂肉，混杂在里面，谁也无法分辨哪个是哪个，要检验dna都不是几个月能做完的事，冈本正夫更是连个dna都留不下，只有石头碎片。
    在绝大部分外人眼中看来，这两人真的是带着东西失踪了。至于是被日方藏了起来还是自己躲到海外，谁也不知道。
    日方哪里肯认，己方人都死了百来个，还要被人说是自己家的问题，这脸也过不去啊！而当前海域里没有第三方势力存在，日方看见楚清峭白甜杀人的都死了，倒是韩方的舰队实实在在出现了。当然只能坚持说连这两人都是韩方毁尸灭迹，东西一定在韩国。
    韩方气得要死，证据确凿，八成就是你们藏起甚至杀了宫村父子，收走了圣物，还要强栽给我们，西八！
    日方更气，你们一个人都没死，我们死了百来人，结果还说是我们干的，八嘎！
    双方各执一词，越辩火气越大，差点真要打起来了。
    最后双方共同的爸爸美爹插手调解，宣布参与调查，好歹把双方暂时安抚下来。
    而作为最大受害人的黑龙会，本来以这种黑帮习性很可能会进行私下报复的，却不但没有找韩国报复，反而爆发了一场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