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结束，大家涌去换衣室换下训练服。崔胜澈搭着权顺荣往外走，方向偏转，他们脱离了回宿舍的大部队。

    “哥，不回宿舍吗？”

    “饿了吧？哥请你吃鱼饼。”

    权顺荣选好鱼饼，老板娘问他要不要剪碎，还是直接拿着吃。崔胜澈说剪碎，再加一份炒年糕。

    权顺荣的眼睛笑成十点十分，“哥，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崔胜澈拉着他坐下，先问了最近孩子们是不是听话，问他累不累，铺垫了好长一段，才问他张道允最近如何。

    权顺荣嘴巴里塞着炒年糕和鱼饼，吐字不清，“道允哥，就这样吧，他练习是在练习，但老是中途找不到人，认真跟他讲没有用，也不能像训斥弟弟们一样训斥他。哥，胜澈哥，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帮我说说他吧。”

    崔胜澈指指权顺荣的下巴，权顺荣鼓着腮帮，眨巴着眼睛看他，崔胜澈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干净下巴上的酱汁，“知道了，顺荣啊，如果道允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怎么办？”

    “有多过分？三天不来训练吗？”

    “xs/r十三岁的小姑娘。”

    权顺荣呆住，炒年糕的辣味在不经意间钻破喉咙，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抵住窜过来拍他背的崔胜澈。

    咽下可怕的炒年糕，缓过来的权顺荣清清嗓子，“哥，这种事不行，绝对不行，和这样的家伙一起出道，我们会完蛋的。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个了。”

    崔胜澈倒了杯冰水推给他，“哥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哥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权顺荣灌下满杯水后发问。

    崔胜澈磨了磨牙，“瀚率告诉我的，他撞见宋成章被张道允拽着往巷子里拖，她的手机里还有很多骚扰短信和骚扰电话。”

    权顺荣手中的一次性杯子哐当掉在地上，他惊讶地拔高了声音，又很快压低，圆圆的仓鼠脸上出现嫌恶又烦躁的表情。

    “这崽子疯了吧？金室长和韩代表那么宝贝宋成章，闹出来只会是他走。不对啊，那宋成章干嘛忍着？她怎么不和室长他们说？文俊辉和周洁琼也不知道？”

    “都是虚拟号码，没有证据。连瀚率想帮她都被拦了，怎么可能告诉文俊辉他们。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小孩子被欺负不都会想着找大人帮忙吗？怎么她就不一样。”

    崔胜澈给自己灌了杯冷水，火气才稍微降下来一点，“说真的，顺荣，我们得把他弄走才行。”

    “知道了哥。没有证据，那就找到证据。”

    “好。”

    “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灿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李知勋站在电视机前吹头发，轰隆声大得吵耳朵。

    “我刚刚和顺荣打赌，输了他一串鱼饼。”崔胜澈边脱鞋边扯着嗓子回答。

    “鱼饼？哥，去吃鱼饼怎么不和我们说，我也想吃。”金珉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摸着肚子叽里咕噜地说话。

    崔胜澈卡住他的脖子，“呀！代表都让你减肥了，你还吃！”

    *

    公司要在5月底给SEVENTEEN办一场showcase，大家忙着排练舞台，可以说住在了练习室。连日的高压下，小小的摩擦都能点燃炸弹。

    “呀！权顺荣！你每天睡不够觉所以真的疯了吗？”张道允将手中的麦克扔在地上，“只盯着我找茬是什么意思？”

    金属制成的麦克风给木地板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练习室里的练习生错落着排成两列，因为张道允发脾气的动静，全都停了动作。

    权顺荣身上的短袖已经湿得能拧出水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允哥，我叫你哥，你也得像个哥吧？这是你的part不是吗？弟弟们都那么努力，你为什么连简单的跟上大家都做不到。”

    张道允闻到自己身上蒸腾出来的汗味，更加不满。五月的深夜哪有那么热，不过是因为练习室年久失修，空调运作低效。

    Pledis的穷大大方方写在明面上，他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耗上三年。

    张道允伸手拽住权顺荣的衣服领子，盯着他，嘴巴吐出毒汁来，“在这种地方呆着，跳得再好有什么用？”

    说罢，他松开手，撞开权顺荣，拿了包就走。

    还没走出公司大门，面色不善的职员拉住他，要他到室长办公室去。张道允躲开他的手，吼道：“呀！我不干了！”

    职员绷紧了脸，粗壮的手虎钳一样钳住他细瘦的手臂，扯着他就往楼上走。

    张道允大吵大闹，却没什么用。

    推搡间，两人进了金室长的办公室，职员松开张道允，他才得以站直。

    “室长nim，我要退出企划，我不干了。”

    金室长双手交叉支在办公桌上，看他的眼神如称量货物，“想好了吗？”

    张道允被情绪控制，别说看懂金室长的眼神，连他凉凉的语气都听不出来，绷着脸，话说得斩铁截钉，“我要退出，现在就要。”

    金室长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张道允眼下，“看看吧。”

    张道允翻开，又很快把它丢在地上，“这是假的！”

    文件摔在地上，不复整齐的模样，露出穿着深绿色短袖的背影和那双钳着她手臂的手。

    上面赫然还有一张他日日要见的脸孔！

    张道允抖着手重新捡起来，扯出那张照片，用尽全力撕碎，“室长nim，我在Pledis呆了三年多，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

    金室长像看个傻瓜般看他，“这是监控的截图。”

    张道允反应不过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监控。

    他明明已经小心到电话短信都专门用虚拟号码，尾随也只挑宋成章落单的深夜。那条回宿舍的路，他来来回回走过无数遍，哪里要低头躲过监控，哪里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上她，他都了然于心。

    张道允瞪着嵌在碎片中扎眼的深绿色短袖，宋成章唯一颜色显眼的短袖。那是上周三，他以为马上要得手，谁知道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接了通电话，突然拐去了便利店。

    便利店室外就只有两个监控，一个对着门口，一个对着后门，他记得很清楚。所以他等了一会，凌晨两点左右，多么好的时间。

    偏偏，宋成章在结账的时候笑了一下，对着那个眼生的便利店收银员。她没对他笑过，从来是叫前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明明对陌生人都能笑得这么好看，对他为什么就不行？

    张道允放任了自己心中的恶念，没关系的，躲开监控就好了，她一个人，亲一下没什么，做别的也没什么。只要没证据，她还是会忍下来。

    谁知道崔瀚率来了，谁知道被拍到了。

    金室长欣赏了一会他精彩的脸色，拍拍桌子让他回神，“走之前，结清你的住宿费、伙食费还有课时费。”

    张道允刚要说话，金室长一扬手，“行了，你突然违约，我没有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没有问你要赔偿已经很好了，你赶紧走。晚上就把宿舍腾出来。”

    他的眼神变凶狠，“记住，嘴巴牢的人才能过好日子。”

    *

    前一天，舞蹈课的休息时间，宋成章独自去开水房打水。

    拧开盖子的水杯放在出水口下方，扳下出水柄。热水从小小的口子流出来，一路流进水杯里，散出一层层热气，氤氲着往外弥漫。

    她伸手虚虚地拢住这点雾气，没察觉水位线已经接近杯口。

    水满了出来。

    热水溅到宋成章的手，她才倏然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将出水柄往上扳回去。

    茶水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今天天气不好，光线说不上亮堂，满杯的热水饱满地呈现出圆弧形，反射出条形的亮块——是灯管。

    “什么啊，像流星一样，真漂亮。”

    宋成章奢侈地发了会呆，确认身后没有staff，才动手小心地将杯子斜了少许，好让水倒出来一些，盖子能够被拧上。

    崔胜澈到的时候，正好撞上宋成章倒水，这被staff抓到是要写检讨的。

    他回过头替她望风，见她出来，说今天晚上出去吃汤饭吧。看宋成章想拒绝，他又说瀚率也在。

    宋成章被他不容拒绝地注视着，又听到崔瀚率的名字，就明白他知道了，沉默一会，说好。

    汤饭店热气萦绕。权顺荣和崔胜澈先到，选了个角落的地方并排坐下。宋成章和崔瀚率去便利店买可乐了，待会才到。

    宋成章从冷柜里拿出三瓶可乐，扭头走过饮料货架时，拿了瓶常温的苏打水。崔瀚率落在她身后，一边耳朵戴着耳机，跟着她往收银台走。

    收银员接过3000韩币时，看见白得晃眼的手臂，愣了一下，抬头后脱口而出，“您还好吗？”

    宋成章懵了，对窘得脑袋都在冒热气的男孩笑道：“谢谢，我很好。”

    他们到时，汤饭还没上，宋成章坐下后，边发呆边用藏在桌下的手撕着倒刺。

    崔瀚率突然道：“深绿色很衬你。”

    宋成章低头看了看，深色显白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当时试了深绿色和白色，最后还是买了深绿色，我没有……”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深绿色的衣服。”

    三人都看向她，无声在问，深绿色的衣服怎么了。

    宋成章抓住崔瀚率的手，“瀚率！”

    “我上周三穿的也是这件衣服吧？”

    崔瀚率回想了一会，点头道：“嗯，你很少穿这件，我记得很清楚。”

    宋成章的眼睛亮了起来，向来没什么大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某种可怕的狂热，“找到了！我们找到证据了！”

    崔胜澈腾得站起来，嘴巴都不利索了，“什么证据？在哪里？”

    宋成章大笑了两声，漂亮的犬齿反射出猛兽捕食般可怖的亮光，她的眼睛却是弯弯的，柔软无害，兴奋得像得到梦寐以求的糖果的孩子。

    “便利店，在便利店！我刚刚和瀚率一起去买可乐，收银问我还好吗。我那天也买了东西，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收银员的位置看不到巷子口，但他既然这样问我，那就说明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