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
    她慢慢拆开了包装。
    一旁的宁莉给她拿了保温壶里的热水，沉默了一会儿，坐立不安起来。
    那个人他就坐在那，直直看着乌合，而宁莉对上严肃人士的时候，就怎么也说不出那些玩笑话来了，于是她也只能闭着嘴坐在旁边。
    没过一分钟，她就待不住了。
    “乌合……”她声音都变小了：“我就先走了啊，你慢慢吃。”
    等着面泡好的乌合：“……哦。”
    但宁莉管不了那么多了，像兔子一样跳起来就跑了。
    而穆玉明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就道：“穆博士，既然……乌合小姐找到了，那我们也就走了。”
    得到穆玉明点头之后，他们也迅速溜走了。
    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泡面还要等两分钟，她就看向穆玉明，对方本就一直盯着她，见她看来也没有移开视线。
    “穆博士，不知你叫我去你那有什么事情？每天我在那就吃吃喝喝的。”
    “吃吃喝喝不好么？”
    ……要是按现实来说，这当然好，但问题她是来完成任务的。
    “我觉得我还是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比较安心。”
    她挑了个好听话说，谁知穆玉明张口就道：“撒谎。”
    “呃。”她一噎。
    但对方说了这句后看起来也没生气，依旧平平淡淡，乌合纳闷，还没想好应对这种情况的措辞，他就指了下泡面：“好了。”
    “……”话语一时止住，她把叉在上面封口的叉子取下来，揭开纸盖，搅拌了一下面。
    这时穆玉明的视线终于转移了，他看向了那个面。
    乌合还以为他想吃，就推过去一点：“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博士你吃东西。”
    穆玉明看见她的动作后整个一顿，而后迟疑的拿起那个叉子，搅了搅面。
    “……我的实验室里有充饥的食物。不够的时候我会再补充一点。”
    ……现在充饥，且能放的住的食物，除了土豆玉米红薯胡萝卜什么的，还想不出其它的来。除非穆玉明有空间异能。
    当然，或许其他人会给博士搜刮一点面包。
    “就吃那个啊？”
    “说起来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异能者体内的营养物质已经不需要通过食物补充。”穆玉明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
    “还有那突发的病毒，以及能将人变成‘丧尸’这个完全属于另一个物种的作用……一切都太神奇了，就好像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改变了世界。”
    可不是么。乌合想：世界意识当然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
    不过穆玉明还能怀疑这个，也是挺新奇。
    正当她想着，那碗泡面又被推了回来。
    她抬头，是穆玉明皱起的眉：“虽然不需要摄入营养，但我还是觉得这是垃圾食品。”
    乌合：“……”
    她恍然：原来刚刚他移开的视线，不是因为想吃，而是因为不喜欢啊！
    “你不想吃就说，没必要纠结这么长时间。”
    她挑起来就吃了一口。
    穆玉明本来想回答她的问题，但看她开始吃起来了，就又闭上了嘴。
    他目光有一瞬间放空，变得虚无。
    他看着这个吃东西的女孩儿，可又不想看着她的皮囊——如果可以，他想看看里面，看里面的皮肉、白骨。
    自从异能出现，神明、灵魂、地府……这些话题重新有了热度，他对此也是半信半疑，如果有灵魂，他希望第一个看到的灵魂，是她的。
    不可思议。
    在末世之前，他自认为可以用“按部就班”来形容他，他按着给自己规定好的路线一步步走，期间没有任何突发情况。但在末世之后，这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的不一样，就好像苹果突然变成了梨，或者是长出了双手双脚，被增添了东西，本就该那样的东西忽然打破常规，发展出新的可能。
    末世前他是漫无目的的，师傅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而现在，异能出现后，他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都现在这样了，那是不是有可能，能让人类变得更强大呢？
    可怜的人类，可怜的普通人，末世之前就很脆弱，而且因为穷富差距，那么多人陷入泥里，剩下的少数人——他也是那个少数人之一，就站在草地上，广阔的草地上，高兴了，拿点鱼食撒向泥水里，看着他们争抢。
    现在，丧尸一出来，就立刻有三分之一的人沦陷了，不管是什么人，都轻轻松松的被转化成了没有思想的东西。
    于是，他也有了目标，师傅的目标，是能制造出抵抗那些必死癌症的药物，而他的目标，是让人类直接免疫那些病毒，那些细菌。
    所以“末世”可以说是他觉得第一个奇妙的东西，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个。
    第二个，没有像第一个那样改变了世界，但是只给他一人带来了冲击。
    那是很奇怪的，他不懂的东西。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心脏跳动的清晰起来。
    乌合吃着吃着，就感觉毛毛的，一抬头就见穆玉明眼神森然，没有杀意，却总让她感觉他想害她。
    “……穆博士，你怎么了？”
    她艰难咽下一口，连忙又喝口汤顺顺。
    穆玉明回神，摇了下头，表情很茫然：“没什么，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没有患病，但看见她就感觉不对劲起来。
    “你吃完了吗？”
    乌合吃完最后一口，点了下头。
    然后穆玉明就说：“你给我，于是我就拿过来了，但是我不想吃，才没有动。”
    乌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吃饭之前说过这个——这人话题跳跃的怎么这么快！
    她这人面对“交谈”这件事就很佛系，他们说到哪，她就跟着到哪，现在就没说什么，而是按着他的那句话道：“以后不用这么纠结，不想就不想。”
    “但是我拒绝的话，你不会不高兴吗？人不是不喜欢‘拒绝’么？”
    “那照你这样说，你刚刚怎么不吃？”
    穆玉明：“……”
    他想了想：“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乌合被他这回答给整不会了：“……你不想就不想吃，为什么还顾忌我的心情？再说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和你生气——你面对旁人也是这样吗？”
    难不成这个博士，还是那种顾忌别人心情，小心翼翼的那种性格吗？那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后面忽然灭世？
    “旁人？”他好像很疑惑她为什么提别人：“只是我不想让你生气罢了，旁人怎么样，与我何干？”
    “……你赢了。”
    乌合结束了话题，学着他不顾别人死活，直接跳到另一个地方：“所以，你给我安排点什么工作？”
    “好吧，我确实不是因为不自在，而是想和你说话。”
    “……说话？”
    “对。”她点头：“想和你有更多交流和理解。”
    想和他，有更多交流……
    穆玉明重复了一遍这个话，然后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都说好看的人笑起来也好看。
    乌合看着穆玉明，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见过穆玉明笑，明明长得好，笑起来却僵硬，还有点惊悚，硬说的话，也漂亮，但就是让人害怕。
    “好。”他就说：“那我们回去吧，你想和我待在一起的话，那么你也可以进去我的实验室里，只不过你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乌合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换上和他一样的实验服，进入了A号实验室里面的隔间。
    进入了隔间后还没有完全到里面，因为还有一道玻璃门。
    玻璃门隔出来的空间，像外面等候室的缩小版。
    刚踏进来，透过玻璃的第一眼，她看见的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丧尸。
    这个笼子很巧妙，困住它的身体，但四肢都能露出来，它下半张脸戴着铁制面具，手和脚也被囚住。
    本该狰狞嘶吼的丧尸现在也变得乖巧起来。
    “我需要它身上的东西。”穆玉明从一旁取出口罩戴上。
    “所以虽然很脏，但是还可以忍受。”
    “你如果不适，也可以在这里看着我。”
    穆玉明和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话语，就只是看着她。
    乌合听不到后续，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她刚想问怎么了，穆玉明就开口：“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进去。”
    “为什么？是因为有什么禁忌吗？”
    实验室的注意事项很多，她也不是专业的，进去的话说不准出什么岔子。
    “不是。”穆玉明摇头：“你进来，我会分心，这样不好。”
    乌合：“……哦。”
    她看着他走进去，然后转过身，不知按了哪，这个玻璃门瞬间暗下来，看不见里面了。
    乌合：？
    这和在外面有什么区别？
    看不到里面，她就环顾这个小型休息室。
    这里有小的饮水机，估计是水系异能者给他灌的。还有……
    她弯腰看向放饮水机的桌下下面，旁边有一小箱面包，面包旁边是压缩饼干……这估计是他的饭？
    这人对食物的需求还挺低。
    等到晚饭的时候，玻璃门重新恢复原状，穆玉明从里面走出来。
    “你现在的实验是研究丧尸病毒抗体吗？”
    往常他出来通知她一声就缩回去了，不给她一点说话的机会，现在正好趁机问问情况。
    “没有，因为发现了能提高‘觉醒’概率的药剂，所以就先往这个方向探究了。”
    他回答完，先去洗漱室洗了个手。
    等他出来后，乌问：“那……你对人……是什么看法呢？”
    她觉得能以“为了将人类变得更好”的缘由就投放丧尸病毒的人，心理肯定有点子问题。
    “什么？”
    穆玉明正准备去拿压缩饼干，闻言，转头看她。
    “就是怎么看待人这个群体呢？”
    “人。”
    可怜。
    这是浮上脑海中的第一个词语。
    可怜，可悲，可恶……
    生下来，就得为了活着做各种事情，被各种东西束缚，还因外界刺激有了各种情绪。
    是不可控，不可捉摸的因素，谁也不知一个人笑容下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人，可以丑恶到让人不可置信，也可以善良到像圣母玛利亚。
    但是，人类有什么错呢，他们既然存在，那就会开始活动，开始做这些事情，就像野兔无限繁衍，像紫茎泽兰去侵扰其它植物的生存空间……
    他也是那样可恶。
    他是人类，那也就只能顾及自己的种族，他感觉他们可怜，感觉他们亟待驯化，想让他们远离痛苦，又想将他们的品性统一，变得善良、宽容——
    可是，他无法办到，他们总有人比他聪明，不会全然听他指挥，所以也就无从下手。
    ……
    但是乌合，是不会愿意听到这话的，对吧？
    “人，怎么了？”他将饼干拿出很多来，转身放到桌面上。
    乌合纠结着：“就是如何看……比如类似什么‘人性本善’‘人性本恶’的观点。”
    “这个……我评判不了，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善有恶，也是正常的。”
    这个回答太正常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他是故意这么说给她听的。
    穆玉明将压缩饼干一字排开：“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乌合看了一眼，刚要挑一挑，就忽然想起来他不会是让她在这吃饭吧？
    “晚饭的时候我得去找宁莉，我还没和她说我要在这里吃。”
    “……”穆玉明看向她，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问：“你不是，想和我待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顾及别人？”
    “那我也得去和她说一声，然后再回来，因为我没想过今晚我们会一起吃。”乌合倾身，将芝麻、花生、甜味……哦豁，居然还有巧克力的？
    她点了点这四个：“你给我留点这种的。”
    穆玉明还是看着她，静静的想：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把这个事情当成一回事。
    也正常，她说想和他有更多的交流，其实有可能是为了他这个身份，或者为了他这个好看的样子……总之，她这话，也可以和别人说吧？
    比如那个宁莉。
    乌合没听到他会有，一抬头就是他那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但她还是问：“你生气了？”
    “怎么会呢？”
    穆玉明垂下眼：“你想去和她吃晚饭，那就去。”
    乌合：……这明显是有情绪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怎么这个也能引起点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