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散漫。
众人歪七扭八地靠在桌子边，有的刷手机，有的一边看着综艺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吧啦着手边的外卖。
李国庆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直把他气得青筋直跳，“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资料甩到桌上，震得王春生嘴里的青椒肉丝都掉了下来。
“一个两个的干嘛呢？这是电视台还是食堂啊！”
老李声音震天响，这下所有人都被他吼得清醒了过来，一个个都慌乱地坐直身子，装作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电脑。小王哆哆嗦嗦，将快餐盒盒上，塞进了包里，慌乱之中，油还溅到了老李的鞋上，衬的那皮鞋更加锃光发亮，一时之间，会议室内极为寂静，落针可闻。
老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气死在这帮人手里。忍了又忍，弯腰去擦鞋，没想到刚一低下身子，小王包里的饭盒颤颤巍巍地滑了出来，彻底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菜撒了一地，汤汁终于把一双鞋面给浸润了个透底。
“王春生！”
老李忍无可忍，怒火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立刻，给我，出去！”
下一刻，小王和他手里的破烂饭盒就被打包扔出了会议室外。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老李抽出纸巾擦地，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再一抬头看他们这幅虚假认真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沾着油的手将桌子敲得掷地有声。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刚好要过年了，不想干趁今天直接给我走人！”
众人噤若寒蝉，都缩着身子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恰好在这个时候，牧时舟猫着身子从门口进了来。
牧时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没成想她一进会议室，就发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哈哈，都这么早呢。”
牧时舟干笑两声，便心虚地寻了个空位坐下。
老李也再懒得跟他们废话，看众人都安静下来，便坐回位首，轻咳一声，起了个范儿。
“通知大家都看了啊，咱们新闻频道年后会推出一档新节目——”
老李唾沫横飞，底下人盯着电脑，双眼无神，显然都在神游太虚。
“咱们要做，就要把节目做好，做得与众不同，做得别出心裁！”
老李铿锵有力，众人打了个哈欠，从不远处还传来一声响亮的肚子“咕噜”声。
见老李眼刀飞过来，牧时舟打了个哈哈，声音小小，“我就是不知道为啥，闻着这屋怎么有股鱼香肉丝味......”
“......”
老李决定快刀斩乱麻，不能再多给他们一秒气自己，便立刻拍了拍手，唤回众人注意力。
“行了，让你们准备的选题都准备好了吧？一个个说吧，大刀！”
齐海电视台体量小，尤其是一直在台里垫底的新闻部。除了跑现场的，其余分工并不细致。也正因如此，几乎所有人都得干选题策划的活。
被点到名的大刀神情毫无波澜，撑着脑袋翻开手里那一本已经被翻得快散了页的笔记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位的，手指一动就精准地停在了一页画着几个卡通图案的纸上。
“我的选题是，以春节万象作为主题，采访各位市民在春节期间的吃喝住行......”
“节日主题......”牧时舟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电脑，最上面一行龙飞凤舞地写着春节几个大字。牧时舟沉默片刻，默默把那行字删掉。
“停吧。”
大刀还要继续往下说，老李就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正拿着手机照镜子的华泽。
“华泽，你说。”
华泽嘿嘿一乐，连面前的电脑文档也不打开看看，背贯口似地说：“我的选题是你身边的平凡英雄，春节肯定很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咱们找两个警察采访，树树新风做做典型，这正能量不就来了吗——”
牧时舟把屏幕上第二行的“身边的好人好事”删掉。
老李挥手，止住了华泽的滔滔不绝。
“下一个。”
张琪恩看了眼表情不是很好的老李，底气不足地开了口：“我想报的选题是，做饭店高价宰客调查。”
牧时舟面无表情，删掉了电脑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揭露黑店。
“行了！”
老李再听不下去，压了压手示意停止。他扫视一圈众人，牙根子都咬紧，伸出手来替他们数，“咋，春节特辑，再跑去大百货采访是不？”
“鸡毛蒜皮的好人好事还没采访够？”
“调查饭店，我看你们是想趁机下馆子才是！”
连珠炮似的输出一大堆后，老李喘了几口粗气，不耐烦地看向牧时舟。
“你的节目，你有啥想法？”
“......”牧时舟看了眼面前的屏幕，文档上面准备好的几个选题已经被自己尽数划掉。
她合上本子，眨了眨眼睛，嘿嘿两声，略显谄媚地看向老李。“主任，我觉得，上面几个选题就挺好。”
李国庆沉默了片刻，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都给我出去——”
牧时舟抱着电脑被踹出了会议室，与大门关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老李的怒吼。
“初五前想不出选题，你也别来了！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声音落到地上，震得牧时舟的身子都微微一抖。
牧时舟叹了口气，她混日子混得太久，已经习惯了磨洋工和套活，但刚刚老李失望的眼神突然让她有点触动。
好像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了。
牧时舟突然觉得肩上压了千斤重，余光瞄了眼在里面继续开会的新闻部众人，转身向办公室走去，打算再重新想想手中的选题。
不过走了几步，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
牧时舟抬头，陆岸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牧时舟有些惊讶，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脸了然，“看来你是想好你的答案了？”
“也不用这么着急。”牧时舟笑着拍了拍他，“我手上还有些事情在忙，等我回家再说。”
说完，牧时舟就抬腿打算离开，陆岸却叫住了她。
“明晚跟我回趟陪决街吧。”
“嗯？”
牧时舟回头看他。
“你想要的答案，等去完陪决街，我告诉你。”
牧时舟盯了他片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
陆岸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抬眼看她，“在那之前，先带我去找一个人。”
“谁？”
“兰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