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时舟倒身下去的速度太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自己的身子，等陆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湖面仅有咫尺。

    已经是二月的天，湖面早已结成了极厚的冰层，在阳光的照耀下，浮掠过一层刺眼的光。

    牧时舟不是不怕的，但她在赌，赌自己的命对陆岸很重要。

    在急速坠落的耳边风声中，她几乎已经能感受到身下逼近的寒气。就在她即将要砸到冰面之时，冰层下陷，下一秒，牧时舟被陡然融化的湖水包围。

    牧时舟闭上眼睛，笑了。

    她赌赢了。

    刚破冰的湖水还带着刺骨的冷，几乎在牧时舟沉入湖水的同时，陆岸就跳了下来。

    他不喜欢水，蓝色水波争先恐后要涌入他的鼻腔，让他愈发地烦躁。却在抱住牧时舟的瞬间，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平静。

    那人的身子已经有些失温，乖乖巧巧依偎在他怀里，几乎要让他有种自己在抱着一只温顺小猫的错觉。

    陆岸眸子一冷，这人哪是温顺的猫，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狮子。

    他将牧时舟抱紧，指尖轻动，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便从湖里消失。

    等牧时舟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了温暖的卧室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干燥如常，身上的衣服也是平整熨帖，丝毫看不出自己不久前还泡在冬日冰湖里。

    牧时舟盯着自己的衣服若有所思，果然，陆岸不会让她死。但又是为什么呢？

    她还在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耳边却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牧时舟吓了一跳，一抬头，只见小灭霸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的窗台上。

    “以后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也不准不敲门就进来。”

    牧时舟微眯双眼，半是威胁地教他人间礼仪。

    陆岸压根没理她的话，从窗台上下来，逼近她的身边。

    “牧时舟。”陆岸一字一字地喊她的名字，瞳孔中满是审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牧时舟盯着他，尽管是一副压迫十足的姿态，但她却丝毫不怕，反而显出一丝愉悦。

    “陆岸，”牧时舟有样学样，同样喊他的名字，“你要是不救赵青梅，我就去死一死咯。”

    语气轻松，好似死亡在她嘴里是多么轻巧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是牧时舟紧张地盯着陆岸，她想知道，这个威胁能不能对陆岸奏效。

    陆岸沉默。

    牧时舟倒也没想让他那么快答应，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妥协。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牧时舟不顾陆岸锅底般的脸色，心情颇好地将他推出了房间，“我弟去学校了，你睡客厅去。”

    房门关上，牧时舟重新躺回到床上。

    真好，她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全家福，照片里赵青梅笑得喜气洋洋。

    沉沉睡去的前一刻，牧时舟心里想道，这么多年，她也算给赵青梅做成了一件事。

    客厅里，陆岸躺在沙发上，却并未合眼，他的眸子在黑暗里也被衬得稍显黯淡，隐隐藏着郁结。过了许久，他掏出了牧时舟之前给他的那部旧手机，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开了网页的搜索页面。

    陆岸想了想，用语音输入了一个词——生气。搜索框下面顿时出现了第一个相关搜索，女人生气怎么哄？

    陆岸眼神一亮。

    第二天，牧时舟是被单元门外的喇叭声吵醒的。

    刺耳的喇叭划破了齐海将将早上七点的天，车主人坚持不懈地按了一分钟。

    “大早上的干嘛呢！知不知道扰民啊——”

    牧时舟的意识还在九霄云外，隔壁兰奶奶紧接而来的喊声就把她彻底震醒。

    她坐起身来，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听见门外传来停车的响动，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不好意思啊，我找牧时舟。”

    这一大早的，谁来找她？

    牧时舟睡眼惺忪，拉开窗帘一瞧，单元楼门口，华泽正坐在他的摩托车上，察觉到了楼上的动静，抬头看向那扇熟悉的窗台，呲着个大牙看她。

    眼神亮晶晶，晃了牧时舟的眼。

    “小船儿！”隔着结霜的玻璃，华泽笑着向牧时舟招手。

    这人一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哪闲着了，牧时舟无奈，随手拿了件外套套在身上，就出了门去。

    路过客厅时，她发现沙发上没有陆岸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牧时舟犹豫片刻，但想到估计也没人能奈小灭霸何，随即便放下心出了门。

    一到楼下，华泽就跳下了车，狠搓了把她的鸡窝头。

    “几点了，还睡？！”

    牧时舟不满地把他的手挥开，没好气地看他，“有事说事。”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呢？”

    华泽嘴上说着调侃的话，实则却探头探脑地看向牧时舟身后，很好，没见到那个之前一直跟着小船儿的男人。

    华泽终于放下心来，见牧时舟转头要走，立刻拉住了她。

    “有事有事！”

    牧时舟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脸上满是疑惑。

    “你不是要有新节目了吗？”华泽神秘兮兮地看她，“我送你个东西，就当是新节目的好兆头。”

    礼物？牧时舟看了华泽一眼，只见那人双手展开，夸张地发出“将将”的声音，随即指向了自己身后，一直被他挡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辆女式小摩托。

    上面精心地喷了牧时舟喜欢的黄色彩漆，还印着一艘小船儿。

    “这是......你送我的？”牧时舟有些不可置信。

    “喜欢不？”华泽一脸洋洋得意，余光中观察着牧时舟的脸色，“你那小三轮别再骑了，太危险了。”

    牧时舟盯着这辆精致的小摩托，一看就价格不菲。

    “赶紧退回去，我不要。”

    “是我送你的，不要你的钱！”

    华泽不等她再次开口拒绝，就跨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要是想谢我的话，就好好干，第一期节目给兰老头和老李点颜色看看！”

    说完，华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发动着车子一溜烟跑了。

    牧时舟看着阳光在他头盔上落下细碎的光，眼睛有些酸涩。

    她摸了摸那辆漂亮的小摩托，正要把它推到单元楼里，一转身却看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陆岸。

    那人静静看她，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他的手上拎着一袋包子。

    牧时舟并没有看清，只跟他随意招呼了一句：“你还有一天时间考虑哦。”

    没有问他去哪，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凑上来喊他小灭霸。牧时舟就这样推着车进了单元楼。

    陆岸沉默许久，将手上的包子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