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阿拉巴斯坦的沙漠再次气温骤降，在篝火旁科沃德坐的离艾斯很近。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生死交锋中缓过神来，披着毯子，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几乎是执着的注视着火星跳跃的篝火，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她将自己缩的更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诡异又怪诞的画面现在已经在脑海里变得模糊，只留下些许记忆，但那股让自己浑身发冷的恐惧感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到底那个时候诡谲的人影中有没有艾斯？

    科沃德惊恐的转动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艾斯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星空，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但寂静的空气足以让科沃德窒息。

    她开始希望艾斯说些什么。

    科沃德慌不择路的开口：“艾斯……的话，呼……那个……”

    她吞咽了好几下唾液，说话对她来说再次变得困难。科沃德想，她得说些能让她身体暖和起来的话题。

    “艾斯的话，是怎样……怎样看待……罗…海贼王的？”

    他是这里唯一能和她谈论罗杰的人了，她混沌的大脑已经运转不过来弯，不敢想这是否会让艾斯爆发然后彻底和她划清界限，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是她在下一次冲突中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接近依靠的人选。

    艾斯沉默着，空气中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响，随着沉默的持续，压力逼近，她呼气吸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一颗老树，风穿过被虫蛀空的窟窿时发出的破败风箱声。

    “……呜……”

    “唉”那人叹一口气，转过身去将温暖宽厚的手捧在她的脸庞，“我不理你也不至于哭吧”

    “嗯？”

    “别哭啦”他无奈的用手指抹掉科沃德眼角止不住的泪水。

    科沃德哭的很安静，一连串泪水从她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没有一点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只有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从嘴里不小心的跑出一声带着气音的哽咽。

    艾斯带着调侃的语气开口：“话说你还真不会找话题啊，之前还没看出来我讨厌罗…海贼王吗？”

    科沃德没回话，她还是不停地流眼泪，粉色的眸子被水波荡的波澜起伏。

    艾斯拿她没办法，屁股一抬往她那边一移，两人挨在一起。他抬手将自己的帽子戴在科沃德头上，然后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好吧，你哭吧”他眨着眼睛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不过要小声一点啊，不然会被大家发现的”艾斯抬眼往背对着他们的路飞等人的方向一瞥。

    “不过你好像本来就哭的很小声”

    “你怎么连哭都这么乖……”他嘟嘟囔囔的小声说着。

    艾斯不看她，只是直直的目视前方，“不过你问的这个问题要让我怎么说啊……真是麻烦”

    “啊，我说的麻烦不是指你啊！”

    他用炽热的掌心摩挲着科沃德的肩头，下意识的安抚着。

    “我想想看啊……很复杂吧，我挺讨厌他的”

    艾斯盯着篝火看，柔和的火光将他的侧脸晕染的更加柔和，小心翼翼瞧着他看的科沃德这么想着。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罗杰，但不知为何，科沃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失落和厌烦。

    她的脸颊靠在艾斯的肩膀上，每一处接触的肌肤都释放着温暖她身心的温度。科沃德眨了眨眼，抖掉了眼睫毛上挂着的透明水珠。

    她现在只是感到无尽的安心，心脏随着火焰的摇曳晃晃悠悠，软软的瘫软在胸腔里。

    “不过还是有要感激他的事……对了！”

    就在她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艾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巴掌大小，他小心翼翼的打开。

    “你看！”他挠了挠科沃德的脸颊，将打开的木盒递到她面前。

    科沃德低头一看，原本困顿的眼睛瞬间恢复清明，瞪的圆溜溜的。

    木盒里装着的是一张照片，被精美的相框包裹着。

    艾斯好笑的看着她，随后低下头指了指照片，“你看”他眼神柔软的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露出快要哭出来的温柔笑颜。

    “这是我妈妈”

    艾斯的手指不自觉的摸索着照片上那粉色长发女人的脸庞，她没有穿戴什么名贵的服饰和饰品，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裙，她站在扶桑花群中，被花簇拥着，柔和的笑着抚摸着小腹。

    科沃德愣愣的看着，她不是科沃德曾看过的妆容精致鲜艳的女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幸福的笑容，朴素的白色长裙也一点都不扎眼，但合在一起放在这个人身上就比身后娇艳欲滴的扶桑花群还要明媚。

    花只是这个人美好的点缀。

    科沃德在这一刻突然的意识到这点，然后笑了，笑得快要哭出来，之后也就真的哭了，于是她就边哭边笑。她的手也放上去摸着她的脸颊，手指点在脸上雀斑的位置。

    因为艾斯帽子戴在她头上遮挡了艾斯看她的视线，又加之她向来哭泣没有声音，艾斯没看到她复杂的神情，只以为她注意到了自己母亲脸颊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雀斑。

    他兴奋的说道：“哦，你眼睛很细嘛！”

    艾斯弯下腰将脸凑到科沃德面前，让她可以仔细看清自己的脸，他眯着眼睛笑：“和我一样哦！”

    然后眼泪滴落下来掉在他眼睫上。

    艾斯瞪大眼睛：“喂喂，你怎么又哭了……”

    科沃德这会身体已经可以动了，她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

    艾斯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那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划过。

    “刚才艾斯的侧脸，是像妈妈啊……”

    *

    这个夜晚科沃德和艾斯谈论了很多，关于他母亲叫露玖的事，关于他莫比迪克上兄弟的事，以及他是因为什么才从新世界追杀到这里的事。

    科沃德感觉自己好像逐渐拼凑出了艾斯的整个人生，原本的空隙慢慢的被填补，两人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小。

    “那家伙犯下了在船上不可饶恕的罪，杀死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损毁了老爹的名誉，作为队长我必须将那混蛋抓回去到老爹面前赎罪！”

    科沃德沉默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如果在这途中你死掉了怎么办？”

    回应她的是艾斯没有胆怯的坦荡的眼神，他笑了一声：“那我只好对萨奇和老爹说声抱歉了，是我没用”

    我不是说这个，科沃德抿了抿唇。

    “……我是指你自己……怎么办”

    艾斯眨了眨眼，像是丝毫没有思考就得出了答案：“即使这样我也死而无憾吧”

    科沃德想说，可是路飞不会答应，她也不会答应，擅自了决心愿死去什么的……就像罗杰那样，她怎么也不会答应。

    被那样温柔的母亲拼上性命才生出来的小孩，不管怎么样样都要给她幸福的活下去。

    其他人不允许，那么她就撕烂那些所谓其他人的嘴，他们要伸手阻拦，那么她就砍掉他们的过长的手臂。

    总之，科沃德在这一刻再次坚定了一定要救下艾斯的信念。

    毕竟，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她做不到阻止艾斯为兄弟报仇，就像在二十年前她做不到阻止罗杰去自首一样。

    反正，这父子俩都一个样。科沃德闭上眼睛，靠在艾斯的肩膀上，安静的陷入了沉睡。

    *

    昏暗的房间里铺着厚重昂贵的地毯，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男人打开雪茄盒，金属扣磕在木制盒上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吓得男人对面对铁链束缚绑着的少女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陷在柔软的丝绒靠背中，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绷直的脚背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男人哼笑一声，点燃了指间的雪茄，他吸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对着少女的方向呼出，一股花香带着一丝丝微苦和清冽的香味在密闭的房间里传到少女的鼻尖。

    男人碎冰威士忌一般的眼眸在白烟和昏暗光线的两种遮掩下都明亮又锐利，像是刀子一般狠狠的扎在女孩的身上。

    她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摸着冰凉的手铐而感到一阵心悸，垂下的视线落在地毯上，对面男人高大的阴影也落在上面，缓慢的动了动。

    男人翘起修长的腿，笔挺的黑色西装裤脚垂落在黑亮的皮鞋上，往前递伸的鞋尖几乎是故意的，轻轻磨蹭着少女因为坐姿裙摆凌乱的堆在大腿根处而裸露出来的小腿。

    他带着宝石戒指的手指交叉相握，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没有戴戒指的无名指指根。

    “好了，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论谈论关于你的事吧，小姐”

    男人恶劣的尾音响起。

    “或许我该叫你亲爱的科沃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