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藤原弥和羂索从墓地里挖出千山代的尸体,用她的发丝与骨骼以及巫女的红绳造出了情人的束缚「情之斩」。

    那时的「青」除了藤原弥外只剩下五十岚音无、柊侑和寺岛春三人,为了更好地驱使他们,藤原弥对他们使用了术式,使三人忘却六眼的诅咒,一心一意为她的计划帮助她复活千山代。

    三人千年来深受藤原弥的操控,在即将被藤原弥与羂索除掉、濒临死亡时,寺岛春身上的言灵之术才得以解除,他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使出致幻迷雾术,给对手制造出他已死去的假象,并趁机逃了出来,在昏迷前寺岛春恍惚看到一道人影,醒来后便身处在高专。

    他的伤很重,多亏了那名深棕短发的女生及时对他使用「反转术式」才将他从鬼门关捞回来。寺岛春被秘密地藏在高专差不多一个月,作为给他提供养伤地点的交换,他需要将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吐露出来。

    “好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寺岛春站起身,将身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露出那张阴美的脸,“我给你们的情报应该足够抵消你们对我的照顾,哎呀可真是,难怪少主非要当正义的咒术师,连我都因此心动了。”

    “你要去哪?”夏油杰盯视着寺岛春的一举一动。

    “当然是要去为我的弟弟妹妹报仇了,五十岚和柊侑对我而言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我怎么能够忍受他们被人残忍地杀害?”寺岛春深深叹了口气,而后自嘲地笑了笑:“虽然那个人也曾是我的家人。”

    “我一个人迎战他们俩的话应该会很吃力,真是苦恼,像我这么柔弱的男子……要是运气好在路上碰到少主就好了,”寺岛春边往外走边喃喃自语,“我是真的很想和她叙叙旧啊,现在想来,竟然一次都没有好好地跟少主聊一聊,我真是个不合格的部下。”

    “寺岛春,站住,”一直坐在位置上沉默不发的夜蛾叫住寺岛春,“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将悟从「情之斩」里救出来吗?”

    寺岛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五条悟,他耸了耸肩:“不知道,我替你们去问问藤原弥好了。”

    “我跟你一起去。”夏油杰走过来,“你也说了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对付藤原弥和她的帮手吧。”

    “事先声明,你是死是活跟我们没有关系,”夏油杰摊手,认真的神情下闪过一丝对诅咒师的嫌恶,这抹飞快闪过的情绪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他面带微笑,尽可能真诚:“我只是为了尽快解决我的朋友遇到的危机。”

    “嗯——”寺岛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有你在应该能行。”

    留在医务室照看五条悟的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嘱托道:“杰,小心一点。”

    “嗯。”夏油杰点了点头。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寺岛春带着夏油杰在原本用来躲藏千山代的住宅里找到了藤原弥,处于尸体状态的藤原弥。

    一个背上趴着一只丑陋咒灵的肌肉男听到动静后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哈……”这个嘴角有一道疤的男人脸上表情啼笑皆非,“事先声明,我找到她时她的胸前就插了一把刀。”

    夏油杰在看清藤原弥心脏处插着的「黑刺」后瞳眸一缩,小代?!

    “藤原……”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赶来的寺岛春突然看到这样的场面,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向藤原弥,俯视着她脸上极度吃惊与恐惧的表情,她那失去光泽的瞳眸里还残留着被人背叛后的难以置信。

    从来都视众人万物为尘埃的藤原弥,从来都游刃有余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藤原弥,死后竟是这么的丑陋,言灵术的反噬使得她皮肤松弛衰老,向来注重自己外表的她再也无法命令五十岚为她制造新的皮囊,她永远都得戴着这一逐渐腐朽恶臭的皮囊死去。

    “身为巫女的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吗?真是……说杀就杀了,少主不愧是少主啊。”

    “这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委托人。”禅院甚尔嗤了一声,收起咒具往外走,在路过夏油杰后,拿出手机给千山代发了一条消息:夏油杰已经从高专离开。

    对方过了一会儿回复:知道了。被羂索逃跑了,但他身上有伤,应该跑不了多远,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禅院甚尔:这次是真的交给我了?虽然我的契约精神几近于无,但你在将所有积蓄都交托给我之后,抢先我一步将目标解决掉,很让我没面子。

    千山代:嗯,真的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千山代回复完禅院甚尔后,将手机关机,翻墙跳进高专,轻车熟路地来到医务室。

    “老师,硝子。”千山代抬手跟坐在病床前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小代?!”家入硝子腾地站起身,看到千山代脸上和衣服上溅有血迹后心惊道:“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千山代对她扯了个笑容,而后看向夜蛾正道:“老师,十分抱歉,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添了很多的麻烦。”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是为了解开悟的封印而来的,”千山代说,“他的封印只有我能解除,所以能劳烦老师和硝子暂且离开吗?”

    夜蛾正道与家入硝子迟疑地对视。

    “拜托了,我不会伤害悟的。”千山代抿了抿唇,用那张带血的脸做出真挚的神情。

    “小代,我们并不是担心这个,”夜蛾忧心忡忡,他虽然有很多不解想得到他这名学生的解答,但他更关心千山代的近况,她现在的状态谁看了都知道十分糟糕,她的脸色和唇色皆是惨白,一副游离在崩溃边缘的模样。“你……”

    千山代打断他:“悟对大家和咒术界来说很重要吧,老师,有什么话等悟醒之后再说好吗?“

    没办法,见千山代如此坚持,夜蛾叹了口气:“好,我们知道了,既然如此,悟就拜托你了,小代。”

    “嗯。”千山代点头,将隔帘拉上,她凝眸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五条悟,缓缓在他身旁坐下,余光注意到放置在一侧的「情之斩」,她迟疑地将它拿起来。

    “这东西,居然是用我的尸体锻造的?”千山代眯了眯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所以,真的是我害了悟啊。”

    她将发带放下,定定地看着五条悟,稍长的额发挡住微蹙的眉头,那双璀璨夺目的蓝眸也被薄薄的眼皮掩盖,嘴唇轻抿着,怎么看都是一副暂时睡着的状态。

    但五条悟的睡眠一向很浅,如果有人在他睡着时来到他身侧,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他现在没有醒来。

    千山代将他的额发拨开,指腹缓慢地抚平他的眉,而后失神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查询五条悟对我的好感度。”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99%」

    “这么高了啊,”千山代叹了口气,“难怪睡得这么死。”

    “只要消除五条悟对我的记忆,你确定他能够醒来?”千山代问。

    “是的,”「松井月」回答,“是对你的「爱」令他被困在「情之斩」中,只要你将咒力全数给予我,由我进入他的意识中清空他对你的好感度,他的灵魂就会回到身体里。”

    “我不相信你空口说的话,”千山代说,“你必须和我立下契约。”

    「松井月」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契约中还要加上其他附加条件吗?”

    “把你给我的承诺统统加上去,第一,阻止地下宫殿发生的惨事,确保夏油杰不会在之后叛逃;第二,阻止灰原雄的死亡;第三,复活山吹葵。”

    “小代,前两点我可以以「堕神」的身份介入,改变他们的未来,但是第三点不可能实现,山吹葵的死已成事实,即使我能将其他世界的山吹葵的灵魂引入,但无法保证新灵魂与咒术世界的山吹葵的认知保持一致,并且不是每个人的灵魂都能适应世界间的转变,新灵魂的到来很有可能使山吹葵崩溃。”

    “……”千山代垂头不语,“她也是被我伤害的人。”

    “不是你害了她,”「松井月」如实说,“你找到山吹葵时她早已死亡,你只是在情急之下触碰到她,以至于她的咒力流向你,但你无法接受自己吸收了后辈咒力的事实,大脑陷入混乱,这才导致你的记忆出现偏差,认为是自己造成她的死亡。”

    “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千山代闷声说,“如果当初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与你达成交易,所有的不幸都不会发生。”

    「松井月」不语,过了一会儿,沉声说:“我会按照契约内容让五条悟苏醒,并改变夏油杰和灰原雄的未来,作为交换,小代跟我会回到现代,并让我留存在你的脑海里。当然,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进入睡眠状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千山代烦躁地抿了抿唇,“我不明白你做这一切的目的,藤原弥和羂索是为了解除六眼诅咒,寺岛他们是在藤原弥的术式操纵下替她办事,虽然他们的观点我都不认可,但至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那你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予我力量,又是为了什么将我传来咒术世界?”

    “你就当作是神对人类的好奇吧。”「松井月」的声音转变成雌雄莫辨的空灵嗓音,一经响起便让人无端心悸,身后像是受到邪恶的神的注视般令人寒毛竖立,一时不敢多语。“呵,谢谢你,满足了我对人类的探知欲。”

    千山代死死地攥紧拳头,真叫她感到无比恶心。

    「松井月」对她的态度不置一词,在与千山代签订新契约并接收她输送来的咒力后,化作一道意识钻进五条悟的身体。

    在吸收了千山代庞大的咒力后,「松井月」与千山代之间形成了某种联系,在它离开千山代的大脑后,千山代依然能收到它传来的声音。

    “小代,我要开始了。”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97%」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85%」

    ……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31%」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17%」

    ……

    「目前五条悟对您的好感度为:0%」

    千山代始终盯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发呆,她这次是真的什么也没想,她不知道想什么,所有的疑问都已得到相应的答案,但在听到五条悟对她的好感降为0后,她差点没忍住眼眶一红,心莫名被挖空了一半,但她从未感到胸口如此沉重,重得她呼一口气都要分几次进行。

    “好了。”「松井月」回到她的身体里,“「情之斩」已经没有作用了,只要你将它烧掉,五条悟的灵魂就会被释放。”

    “嗯。”千山代身体里的咒力全都用来封存五条悟对她的记忆,体内猛然的空虚令她站起身后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接近死人,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在床头的柜子上找来打火机。

    将「情之斩」烧掉后,一道淡色的气体从中飘出,钻进五条悟的胸口。

    不多时,“唔……”病床上的五条悟指尖动了动,挣扎着睁开眼,他盯着天花板缓缓眨了两下眼,眼眸微转,看到旁边站着个人后警惕地坐起来,“千山?”他脑袋上竖起的白毛晃了晃,神情不悦地盯视千山代:“你在这里干嘛?偷窥我吗?”

    还是一样欠揍啊。千山代不答,缓慢地走到五条悟跟前,俯下身同他近距离对视,她想自己端详五条悟眼眸中的她,然而刚一弯腰,五条悟便应激地跳起来,“你干什么???!”朝她看来的目光满是戒备。

    “哈——我知道了,”还不等千山代回答,五条悟就自顾自道,“你暗恋我,打算趁我睡着的时候强吻我?”

    “可惜千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五条悟别过脸,垂头用手薅了薅凌乱的白毛,末了抬眼戏谑地和她对视:“是即使拼命追也得不到我的LINE的类型。”

    千山代原本想说我早就有你的LINE了,但转念一想,“那太好了。”到底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冲他笑了笑,“你醒来就好了。”

    “我要先走了,对了,如果夜蛾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回家了。”

    五条悟不满地哈了一声,一脸“你谁啊”的表情,“你自己说啦,我干嘛要帮你?”

    千山代依旧微笑,“好吧,说不说也无所谓了,反正也不会再见。”

    “后会无期,悟。”

    最后看了一眼五条悟,他那副拽上天的表情闪过一丝困惑,千山代别开眼。翻窗而下,她一时忘记自己没有咒力,莽撞地从二楼跃下时一不小心将膝盖擦伤,眼泪顿时往外飙,“好痛——”

    “喂,千山,后会无期是什么意思?”五条悟从窗口探出头,单手支着脑袋,语气轻松得如同聊家常:“你今晚不回来了?那明早回不回啊?”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千山代挺直腰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直到「松井月」跟她说五条悟已经从窗前离开后,千山代的泪水才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冒,流了擦,擦了又流,泪水没完没了地顺着脸庞向下掉落,“我不是、不是因为伤心哭的……”她小小声地说,“是因为太痛了,我的膝盖好痛,是因为太痛了我才哭的。”

    她加快脚步从高专离开,一走出校门就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呜,真的好痛,你看我的膝盖,都出血了,痛死了。”

    抽抽涕涕地走下山,原本地嚎啕大哭变成小声抽泣,但夜晚的风一吹,又吹痛她膝盖上的伤,眼泪又委屈地从眼眶蹦了出来,“我讨厌你,我讨厌这个世界,该死的五条悟居然真的把我忘了——都说了好痛为什么没有人来安慰我?快点让我回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松井月」从未遇见千山代这番模样,即使是身为堕神的祂也一时无法很好地处理,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小代,你就当这一切是游戏好了,它仅仅是你购买的那款乙女游戏的虚拟世界。”

    千山代还在哭。

    “小代,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你就会离开这里。”

    “这是我玩过最烂的游戏,恶心,垃圾!”千山代狠狠地摸了一把眼泪,红着眼抗议:“什么攻略什么恋爱,我没有成功怎么想都是你们这款游戏有问题,根本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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