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权衡

    活地狱汤剂并不是埃斯特拉所知道的最复杂、最繁琐的药剂,但是仍然需要大量的细心和耐心。她切碎水仙根,捣成粉末后加入艾草浸液,搅动坩埚,混合物开始弥漫着淡蓝色的蒸汽。

    当斯拉格霍恩走过他们的桌子时,她的药剂已经是调匀的、茶褐色的液体。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走开了。埃斯特拉注意到他对斯莱特林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另眼相看或是优待。

    她把切好的缬草根拢到一起加入坩埚,开始对付瞌睡豆。这种干瘪的珍珠白的豆子几乎不可能被银刀子切片,有几次刀刃都擦着表面的褶皱和弧度径直落在了桌面上,差点在埃斯特拉的左手食指上留下伤口。

    “瞌睡豆中有一种银色的浓汁,直接服用可以移除人的记忆。”

    埃斯特拉想起了以前写论文时查阅到的资料。反正都是取汁,那如果不用刀子切,直接挤压行不行呢?她重新拿起短刀,用侧面挤压着瞌睡豆——令人意外的,豆子立刻渗出了大量的汁液。将汁液放进坩埚后,药剂一下变成了淡雪青色。

    “你是怎么做到的?”德拉科捉回他再一次逃跑的瞌睡豆,小声问道。

    “反正只要汁液,用刀背压一下就行了。”埃斯特拉轻声回答。

    书上剩下的说明就只有“逆时针搅拌,直到药剂变得像水一样清”。然而她逆时针搅拌到手臂都有些酸了,药剂也始终保持着淡雪青色,固执地不肯改变;埃斯特拉开始感到有些烦躁了,在魔药课上她还没有这么不顺利过呢。

    《高级魔药制作》被她“啪”地一下倒扣在桌面上。不能使用魔法、不能和德拉科见面的一整个假期她都在用这本书打发时间,现在它居然也出错了。

    “如果我炸掉了地下教室,绝不能让斯内普教授知道是我干的——”埃斯特拉小声和德拉科抱怨,“他说过,’不能做埋头书本不懂变通的巨怪’。”

    “你要干嘛?”德拉科还来不及动手,埃斯特拉就继续搅拌起了她的药剂,只不过这一次她在逆时针始终不起作用之后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次顺时针搅拌。

    奇迹出现了。淡雪青色变成了淡粉色。她继续慢慢地尝试,发现每七次逆时针之后加上一次顺时针搅拌是效果最好的:现在坩埚里的药剂颜色已经变得很浅了。埃斯特拉开始按照这个规律继续搅拌,直到斯拉格霍恩喊停。

    斯拉格霍恩在桌子之间慢慢走动着,轮流检查每一口坩埚。他对德拉科的药剂赞许地点了点头,在埃斯特拉的坩埚前惊喜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检查了所有人的成品,他走到讲台前大声对全班同学说,“各位,我想我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哈利,还有诺里森小姐,我从来没有在第一节提高班课程上就遇到两位能调制出完美的活地狱汤剂的学生。格兰芬多得加上当之无愧的二十分,同时,两位都能得到一瓶福灵剂!来吧,让我先再装上一瓶。”

    埃斯特拉没有动。她和德拉科交换了一个诧异的视线,等到斯拉格霍恩从讲台上的那只黑色坩埚里又盛了一小支福灵剂以后才上前领了奖品。

    “大概是运气好吧。”离开地下教室时,埃斯特拉听到哈利对两个朋友说道。

    等到他们回到了礼堂,和潘西、布雷斯在斯莱特林长桌边会合坐定时,她还是觉得心烦,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把最讨厌的西芹在盘子里戳得破破烂烂。

    “这可不像你,亲爱的。”德拉科摊开古代魔文看了一半的文章,撑着头惊奇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埃拉不是一直对这种在课上当好学生、出风头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吗?福灵剂的魅力真的这么大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埃斯特拉丢开叉子,放弃了那块鸡肉派,“你说波特在别的课上能打赢七个我,我保证没有怨言。但是今天的药剂,按照书上的操作进行,他是一定做不到完美的。怎么,一个抄了五年格兰杰作业的学生,进了提高班,突然就顿悟了,第一节课就做出了一份活地狱汤剂?”

    德拉科收起东西,换了一个新盘子,盛了两个炸鸡蛋给她。“你也说了,书上的步骤有问题。波特又总是容易不按照说明操作,也许误打误撞成功了呢。”

    埃斯特拉垂着头深呼吸,慢慢地把不甘心的情绪都从心里清除掉。“可能是我的长处太少了,所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的时候,就总希望是特别的。”她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小瓶金色的液体,丢进德拉科的校袍口袋里。

    “这是做什么?”德拉科把茶杯放回桌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埃斯特拉。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今年你比我更需要一点好运。”她一下觉得轻松多了,连语气也恢复正常,“潘西,劳驾,能帮我拿一块鲑鱼吗?今天鸡肉派里西芹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接吻的时候像一棵草本植物。”

    潘西诧异地微张着嘴,连勺子里的汤都忘了送进去。她看看身边的布雷斯,又看了看德拉科,立刻放下了勺子,盛了一块煎鲑鱼到埃斯特拉的盘子里。

    德拉科低下头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他又看了下神色自若、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埃斯特拉,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眨了眨眼。

    “我以为你这么努力想要拿到它,是因为你爸爸的名字。”下午的空闲时间,他们照例一起去图书馆时德拉科问道,“而且你是真的很喜欢魔药学,埃拉。对你来说,这份奖励的意义很重要——你不用给我的。”

    埃斯特拉踩着梯子,手指在高高的书架上一排排旧书书脊上拂过,最后在其中一本上点了点,把它抽了出来。“如果你是因为自尊心,我可要生气了。”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前言,确认用得上之后“啪”地一下合上书把它夹在胳膊底下,在梯子上危险地转了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德拉科。

    “怎么会呢——”德拉科赶紧扶住她的腰,不让她摔下来,“但是——”

    “没有但是。”埃斯特拉轻巧地踩着梯子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身高差,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得到拉科那双浅色的眼睛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但那件事不会很容易完成。我也不能保证之后还会帮你做很多事情,所以只能先给你一点好运气,希望你至少保住自己的命,好吗?”

    她猜想自己是不是在语气里流露了太多的关心和担忧,并没有预计的平静,以至于德拉科破天荒地顺势把她拉进了怀里,低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

    当然,平斯夫人想要催促他们归还梯子所以找过来,结果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们,于是两个人只能立刻拿着东西在她开口之前就开溜,就是后话了——埃斯特拉将这个场面当作自己十六年人生里最狼狈的第一名,在不得不回去的路上踢了德拉科这个罪魁祸首一脚。

    六年级的第一个星期在忙碌里过去了。在更高深的课程内容和大量的家庭作业以外,还有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练习的无声咒。

    埃斯特拉不知道德拉科有没有用那支福灵剂,但她能猜到他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显而易见,毕竟以往所有没有课的时间里,德拉科都会主动来找她,但现在他开始独来独往,有时甚至要拿走她的变形课论文随便应付一下。

    星期六的早上,天花板阴雨蒙蒙。猫头鹰捎来了家里的来信,菲利克斯和莱拉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务必一切以照顾自己为先。

    霍格沃茨似乎逐渐变得不在安全了。双胞胎佩蒂尔的父母要把她们接回家了,埃斯特拉前一天晚上还听到拉文德·布朗在宿舍里安慰帕瓦蒂;爱洛伊斯·米德根已经退学;汉娜·艾博在草药课上被告知自己的母亲遇害,从此没有出现。

    到处都人心惶惶。埃斯特拉收起了父母的来信和曲奇饼,打量了一下斯莱特林长桌——潘西恰好和她对视,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德拉科不在。她垂眸看了下手上的戒指,没有发热、没有发亮,内圈的字也没有任何变化。

    外面冷飕飕、雾蒙蒙的,下着毛毛细雨。今天是当选了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新队长的哈利·波特重新选拔组队的日子,整个公共休息室变得空空荡荡的。埃斯特拉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开始对照着几本不同的魔药学书籍对着自己的那本《高级魔药制作》写上一些注释和笔记。

    午饭时间德拉科终于出现了。埃斯特拉在礼堂门口遇到了他,后者显然是为了等她而站在门口。但他看上去有些烦心,面无表情地盯着某一级大理石台阶。

    “遇到麻烦了?”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那双手和火车上时一样冰凉。

    “有一点。比我想象的糟——教授。”德拉科越过埃斯特拉的肩膀,点头问好。

    她转过身。斯拉格霍恩正热情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手指玩弄着胡须尖,“诺里森小姐,啊,在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今天晚上到我那里去吃一顿便饭如何?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晚会,只请了几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我邀请了麦克拉根、扎比尼,还有迷人的梅林达·波宾——她家里开着大型的连锁药店——当然,我还打算邀请哈利和格兰杰小姐。”

    他说到最后,似乎视线终于落在了埃斯特拉和德拉科仍然牵着的手上,迟疑了一下,补了一句,“啊,如果你愿意,可以带马尔福先生一起。”

    “教授,我——”埃斯特拉刚想要拒绝,就感到自己的指尖被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余光看到德拉科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于是也收回了原本的话,“好的。我们一定会去的,感谢您的邀请。”她拉着德拉科微微鞠了一躬。

    斯拉格霍恩的身影一走远,她就转过身看着德拉科。

    “你看到他的态度了。有什么一定要去的理由吗?”埃斯特拉走进礼堂,和他一起在斯莱特林长桌边坐下,看向布雷斯,“斯拉格霍恩邀请我们去晚会。”

    “你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在火车上。”德拉科耐心地解释,“你可不是’救世之星’,总是这样搪塞他会出麻烦的。”

    “不,魔法部副部长的女儿是有权利任性的。”布雷斯煞有介事地说。

    埃斯特拉白了他一眼。但是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我猜你这个学期都不怎么看报纸了。”午饭后他们又能一起去图书馆,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羊皮纸,“嗯——你妈妈为了不让你担心,一定不会说的。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又有人突然去马尔福庄园搜查?还是’得到某人案中透露的情报后才采取行动’的。”

    德拉科皱眉,快速看完了羊皮纸上的内容。

    菲利克斯用特殊的显形咒语在这封信上,确保哪怕被其他人拆开,也看不出具体内容。信里说,亚瑟·韦斯莱近期对马尔福庄园进行了第二次搜查,没有收获。

    “是很奇怪。魔法部的人应该早就清楚,哪怕他们去查,也查不到东西的,全都被我爸爸处理掉了,剩下的应该也被妈妈想办法藏起来了……”德拉科喃喃自语,过了一瞬视线清明起来,“大概是波特把火车上听到的说出去了。”

    “可是那和搜查黑魔法物品有什么关系?”埃斯特拉觉得不对劲。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替我谢谢你爸爸——”德拉科把信折好还给她,“说真的,在那么多事情发生以后,我以为你爸爸不会允许你和我继续交往了呢。”他摇了摇头,“但是看到他这样,我才理解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性格。”

    菲利克斯·诺里森在卢修斯·马尔福的描述里是一个不热衷社交、不爱出风头但是又做事滴水不露的人,也一定有某种程度上的正义感,否则不会始终没有加入神秘人麾下、又坚持在布莱克的案子上仔细查证、发现错误后及时承认。但是他在对待朋友时又显然不太在乎对错,也从没明哲保身、划清界限。

    埃斯特拉比她父亲要更极端一点,两个方面都是。更多的道德感和更多的在面对在乎的人时的感情用事,所以也过得更为辛苦。

    “也许就是因为他也是一样的性格,所以才说了那么多,想要提醒我。”埃斯特拉收起信,摊开了长长的变形课论文,“但是看来我什么也没学到,所以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哈利·波特有最好的两个朋友,神秘人手下有那么多可供驱使的食死徒。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德拉科一个人去完成一个不是成功就是丧命的任务吗?

    埃斯特拉划掉了一个写错的句子,把最后修改好的变形课论文交给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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