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迦若殿有几分清冷,温度也比白日里降了不少。栀颜却热血沸腾,心脏在疯狂跳舞。她一路鬼鬼祟祟,生怕被什么人瞧见了,不过运气倒是不错,没碰上什么人。
六年前她曾推开的那扇门就近在眼前,她要敲门的手却颤抖起来。
“圣司大人您好,我是新入学的弟子蓝颜,受岚祈国太子岚栀璟之命来给您送一封密信……”在祁桀玉门前,她最后一遍复习起自己要说的台词,便吞了口口水敲起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栀颜敲了十几下,却没有人应。
“请问圣司大人在吗?”“圣司大人?”
她又唤了几声,依然房内没有任何动静。
“不会这么倒霉吧,白紧张一晚上了,难道他出去了?”栀颜心中失落起来,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一声似有若无的诡异怪声想起,正好像是从大祭司房内传来。
栀颜猛的一惊,想起白日里万通的野兽猛鬼之说。
“是我幻听吗?今晚是不是太紧张了?难道是大祭司在房内应我的声音?”
栀颜转身又敲了一下门,失了耐心地她重重边拍门边问:“是圣司大人吗?”
没料到,那门好似没关严,竟然被栀颜不小心推开了。
栀颜见房内隐隐有烛光,想着估计大祭司在房内,便大胆着进去了。
“圣司大人您在吗?”栀颜一边询问一边往里走,那间寝房似乎一如六年前的样子,凤栖莲花的屏风、似有若无的檀香……栀颜像曾经那般扒拉着屏风往里探望着,却并未望见大祭司的身影。
“窗户都关着,怎么这屋里还有股莫名的穿堂风呢?”栀颜环顾四周,发现大祭司床内侧的墙上竟然有一扇虚掩的机关门,那冷风正是从门里吹过来。
她好奇往那扇门里一看,似通往地下,黑漆漆什么也看不真切。
栀颜心想:不好,自己实在是不合礼数,撞破了大祭司屋内的机关,得赶快趁没人发现离开才是。
此时,那半虚掩的门里竟有什么呼啸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响起。
霎时,一个白影竟从门内飞出,速度之快让栀颜根本看不出是谁。
那白影发着怪声贴到栀颜身前,栀颜惊恐地瞪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是却又不是祁桀玉。
他披散着头发,白玉般的脸上竟是野兽般阴森的模样,眼神空洞,仿佛被什么蛊控制住了一般,嘴里还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咒语,让人觉得分外惊悚。他的脸贴着栀颜的脸如此之近,近到栀颜能看见他如蝴蝶翅膀般细长的睫毛。
“桀玉哥哥,你怎么了?”栀颜心脏扑通狂跳,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而这称呼只是栀颜这六年来在梦里不只一次悄然清唤过的罢了。
也就是这声少女的呼唤让祁桀玉那空洞的双眼有聚焦了片刻,他克制住自己,转身就近盘腿坐在了床榻上,闭着眼强行运功似抵制着什么。
“锁门!” 他的声音沙哑,吐出的二字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栀颜下意识迅速拉上门栓,继而像个呆鹊一样立在门旁看着祈桀玉运功,大气也不敢出。她心想:“许是大祭司练功出了岔子,正好被我撞见,锁门也是为了不想让更多人撞破他的糗样吧。待会我一定得表明立场,告诉他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让他安心才是。”
即便是在一旁呆站着,也不耽误栀颜观察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祈桀玉。她知道自己啥也帮不上忙,索性就闭上嘴悬着心偷偷打量起他来。
平日里他都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让人感觉连卜领堡的风沙都吹不乱似的。这会子却如同栀颜初见他那次一般,发丝散落在额前,给那清冷的五官增添了些许柔美。栀颜想这回好像比那次更散乱些,连发冠都没束,只用一根木簪子随意簪了几束头发在脑后。那宽大的白衣也散乱在床上,栀颜看到那衣角上都是用金线绣的星宿图案。
她抿着嘴,偷看他一两眼就止不住地开心,一边控制着自己极力想上扬的嘴角,一边悄悄把袖中的信翻来覆去地捏着。
过了半晌,祈桀玉终于睁开了眼睛,额前布满了汗珠。他长吁了一口气,拿袖子沾沾额头,这才把目光落到一旁的栀颜身上。
“你是这届的新门徒?”祈桀玉从床榻上站起,理了理衣服道。
“是……是的圣司大人。”
“你怎么进来的?”祈桀玉嗓子像着了火一般,拿起桌边茶杯中的水就一饮而尽。
“对不起圣司大人,我方才敲了好一会门,都没人应。许是您这门没关严实,我轻轻一推就开了……就进来想看看您在不在。”栀颜坑坑巴巴地解释。
祁桀玉心想,估摸着今晚被邪祟缠上,原先所设的寝房结界才不攻自破,让这丫头无意间进了来,又道:“为何前来?”
“是这样的圣司大人,小女是受岚栀璟太子之命传信与您。他嘱咐我一定要等您亲启,故而我一直候在此。”她连忙将那封皱皱巴巴的信,双手递了上去。
祁桀玉展信。
“圣司大人安好,岚栀璟特奉父君之命,将皇妹岚栀颜送至迦若,亦是遵照您的要求,赶在今秋之前让其与您缔结血契,送信之人正是皇妹。父君请您务必不要将血契之事告予她。她有意在迦若修习术法,倒也不必您特意照拂,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倒是更好。父君希望她在外多碰些钉子,故还请您不要戳破她的公主身份。岚栀璟敬上。”
合上信的祈桀玉心中千头万绪,他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幻化出火焰在掌心将那信纸烧了,又暼了一眼一旁傻了吧唧的女孩子,内心感慨:“她居然长这么大了,人间又流淌了那么多年月啊……如今自己的身子越发的不可控制了,这血契若不早结,后面还不知道又弄出什么岔子来……”
“你叫什么名字?”祈桀玉淡淡问她。
“蓝颜……”栀颜硬着头皮答。
“你看到刚刚那个密道了吗?”祈桀玉又朝她身前迈了几步。
“我……我今晚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密道,也没看到大祭司您走火入魔,什么都没看到……”栀颜低着头,说着浑话。
“跟我来。”
“啊……”栀颜不知道祈桀玉要干什么,却也乖顺着跟在他后面。
眼见着祈桀玉进了密道,栀颜心一横也跟着跳了进去。自六年前血契初成,祁桀玉便差人秘密修了这条通往地宫的密道。近来他被魔罗术侵蚀,失控愈发频繁,便时常将自己锁在地宫中,方便掩人耳目。门徒偶然间听到的野兽嘶吼声,其实便就是他在地宫被摩魔罗术折磨到失控时发出的声响。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多亏祈桀玉用咒术幻化出了银白色的火焰照亮。
“圣司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啊?”栀颜紧跟在他身后问。
“到了便知。”
也是不知又在那密道里七拐八绕地转了多久,终于见着祈桀玉推开了一扇石门。
“圣司大人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啊?”栀颜进了那石门,见穹顶上点点绿色的萤火,好生熟悉,紧接着便失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