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
    郁潜看了眼从神像身上流淌滴落到地面的粘稠血液，在白色石膏像上蜿蜒覆盖，最后滴落在地面。
    纯洁的神像，那糟污邪恶的是什么呢？
    “迟点会有一场祭祀。”塞琪雅说。
    郁潜疑惑道：“祭祀？这还不算是祭祀吗？”
    “这只是——前置准备。”塞琪雅顿了顿，“这是祭祀的前提，等血凝固后，他们会让神像恢复纯洁，到时候才是祭祀。”
    郁潜简直想笑：“它都‘喝’了那么多人血了，还纯洁？”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条更残酷的刑罚，也不知道和所谓的祭祀比起来，谁更残忍一些。
    塞琪雅看向她：“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到时候你会看见一些，颠覆认知的东西。”
    “你已经看过了？”郁潜没个正形，“那先告诉我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把我吓到了怎么办？”
    “我没看过。”塞琪雅说，“只是这步骤和教廷的有些像，所以我才这样推测。”
    郁潜的眼神变了：“所以教廷的那些雕像，也是这样喝人血的？”
    塞琪雅回过头，没什么多余表情。
    郁潜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后续呢？后续会看见什么？在教廷的时候你见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见过的异界生物吗？”
    “记得，就这样？那也没什么嘛，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说实话，郁潜目前对这些异界生物的熟悉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动物了。
    唯一架不住的就是它们种类太多，不知道到底碰到的会是什么怪物。
    可塞琪雅却摇了摇头：“不，我们会看见另一个世界，它们的世界。”
    她的表情很郑重，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她本身也不是个爱说笑的人，更不会和郁潜一样在关键时刻冒出些不着调的话来。
    郁潜还没说话。
    塞琪雅就接着说：“你没发现这次我们来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秘境吗？”
    郁潜的猜测仿佛要得到证实：“这里……也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多年来一直困扰人类科学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要得到解答了。
    “所以平行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郁潜问。
    塞琪雅道：“你可以自行判断。”
    郁潜沉默一会，问：“如果我们离开绿洲，沿着沙漠走，会看见什么？”
    没等塞琪雅回答，她就自问自答：“也许还是黄沙，也许是新的城镇。”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在所谓的秘境中碰到原住民。
    这里像是科技不够发达的联邦前身，在没有集中财富与权力之前，更加野蛮的世界。
    塞琪雅开口：“一棵树上总是有数不清的树叶，我们也不过是存在于其中一片树叶中罢了。”
    郁潜：“那树干呢？树干是什么？”
    “是神。”塞琪雅说。
    郁潜笑了下，有点嘲讽地说：“虽然我不是严格的无神论者，但我也不是狂热的宗教信徒。”
    塞琪雅并未因为信仰被质疑而感到冒犯：“我也不是宗教信徒。”
    郁潜看向她。
    她说：“我只是神的信徒。”
    “照你这样说，其实每一次的秘境都可以是其中的一片树叶。”郁潜没再纠结关于宗教的讨论。
    塞琪雅点头：“可以这么说。”
    郁潜看着地面流淌的血，红的有些过于刺眼了：“那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就是世界穿梭者了。”
    这种在科幻片里的情节终于上演了。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这次的考试一经转播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我们生存的世界只是万千树叶中的一片》
    高文明之外还有其他文明。
    甚至还有超文明的存在。
    从科学的角度想，这些异界生物何尝不是外星人？不受高科技影响的外星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郁潜问。
    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每当有人要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信息时，接下来往往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塞琪雅说：“这次根本就不是考试，这里也根本没有所谓的命运之轮。”
    “不是吧。”郁潜面不改色，“学霸，你怎么知道的答案啊？”
    塞琪雅一字一句地说：“你被选中了，郁潜。”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郁潜的名字。
    所以这句话显得格外正式，就像高层的入职通知一样。
    郁潜摊手：“选中我做什么？当教廷的走狗吗？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工作，没法兼职。”
    塞琪雅没再回答她。
    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将地面的血擦干净，接着为神像重新刷上白漆。
    鲜艳的红色被覆盖，但血腥味却残留在空气中。
    郁潜的思绪格外活跃起来——没有命运之轮，却要所有人来找它。
    什么情况下会让人们找寻不存在的东西。
    换而言之，什么情况下，人们会深信不存在的东西。
    答案是身处其中的时候。
    当局者迷。
    当所有人身处其中的时候，就会对这样东西的存在深信不疑。
    从一开始命运之轮就已经转动。
    只是在等待参与者发现它。
    可发现之后呢？又怎样呢？
    像塞琪雅说的那样，被选中，得到看见属于“神”的世界的机会吗？
    郁潜目光下移，纯白的神像下是浓稠的鲜血。
    夜晚很快到来。
    她们这次不再被允许近距离站在神像下，取代她们的是身穿红袍的祭司。
    周围的信徒默念起听不懂的语句，像是咏唱某种不成调的歌谣。
    但更像女巫的呢喃。
    露天洒下的月光变了颜色，天幕流淌着浓稠的红。
    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天幕睁开。
    郁潜看见眼球中露出的一角——
    沸腾的岩浆，天上密密麻麻的眼球，岩浆中伸出触手，捉住一只想往外飞的无毛六翅鸟，鸟的翅膀上是一颗颗肉瘤，接着它被拖回了岩浆中。
    不知名材质组成的岩石构建出悬崖与地面，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盘踞于此，或行走，或飞翔，或蠕动。
    古怪的画面占据了大半天幕。
    躁动迷乱的气息愈来愈浓，耳边响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不知名的古老语言从那边传来，听不懂，却令人灵魂颤动。
    两个世界以天空为交界，此时触碰在一起。
    “欢迎来到新世界。”塞琪雅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