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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存钱去

    宋云和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她爷爷在车库门口晒太阳。当初拆迁选房子就挑的前后幢,老两口住在后幢一楼,离得近方便照顾,也方便他们上下楼。

    冬天里日照少,老爷子前年动完手术,身体明显没以前精神了,一到阴雨天就躺床上不肯动弹,恨不得饭都窝在床上吃,所以有太阳的日子就格外珍惜。一楼太阳迟,每逢晴天,他就像个向日葵满小区转,在这种冻得骨头都想缩起来的冷天里,哪里太阳冒头他就搬个板凳坐哪里。直到太阳晒到自家门口,他就可以戴着那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灰扑扑的能盖住耳朵的老年帽,窝在磨出毛茬的藤椅里,定定心心晒太阳打瞌睡。

    小区里原来的绿化带半年前全改成了停车位,只留下一条带点泥的小道,横在楼与楼中间,里边新种了几棵长的稀稀拉拉的紫薇。

    腊月里,紫薇秃的像二十年前乡下阿太(祖奶奶)活着时候拄的拐杖,树干刷了白漆,更是斑驳萧条的样子。

    所以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爷子一眼就瞧见了大孙女儿。

    “阿和啊,”老藤椅嘎吱嘎吱响,老头子一下直起腰,扬手大声招呼她,“欸带身份证啦?”

    “带呢。”刚好昨天给公司拿去入社保。实习期满了。今早小会计才给她。

    宋云和用力一脚跳过绿化带,踩着高低不平的嵌草砖往他那走,顺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粒波心话梅糖塞他手里。

    老爷子年纪大口味重,爱吃糖,作起妖来连白开水都嫌没味道,体检竟然没三高,牙倒蛀掉不少。

    宋老头摸摸口袋,确认存折还在,大手一挥,“走,带你去银行存铜钱!”

    老一辈说钱,方言里还都是“铜钱”、“洋钱”,零钱就叫“角子”。

    不过……宋云和疑惑。

    印象里她爷爷穷得和他的人一样干瘪。

    老爷子就是中国社会里最普通的农民,勤勤恳恳一辈子,一分钱掰两半儿花。平时套着老旧的儿子们以前厂里上班发的备用工作服,一天赶场似的跑垃圾箱捡快递盒子和饮料瓶卖钱。在公交车老人卡免费之前到再远的地方都是靠双腿走路。

    他的辉煌历史是年轻时候为了省两块钱直接走过一个市去探望嫁到隔壁城的大姑,当夜再走回来,走整整一天一夜人都差点厥过去。

    怎么的还有钱存啊?

    何况,四年前宋云和上大学,老两口兴致勃勃摆定要赞助两万。

    他们喝着稀粥,一碗肉蒸了又蒸可以吃半个月,去超市买打折的最差的大米和粉丝……也要出这两万块钱。

    宋云和是怎么都不愿意的。

    然而家里轮不到她作主。

    并且,爷爷奶奶据说吃过老人偏心的苦,对三个孩子以及孩子的家庭都尽量保持一碗水端平。

    一共三个孙辈,为了表示公平,其余两个孙子也给了每人两万。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不论考上没考上先给在前头,三个儿子

    就不会有龃龉,一掏就是六万。

    退休十好几年没退休金的农村老头子不得掏空家底?还有哪来的钱要存?

    宋云和转转眼珠,试探性问了句:“存多少啊?”

    老爷子已经迈开腿了,“五万。”

    “这么多啊……”她一度以为爷爷奶奶老本都没了,用了几十年的已经坑坑洼洼的旧不锈钢饭盒做的钱盒子里,顶多攒个几百上千……

    宋云和探着头悄咪咪探他底:“爷爷你到底有多少钱?”

    老爷子性格比她爸喜欢藏着掖着那种坦率得多,笑呵呵摆手,摆明了骄傲里故作谦虚,“没多少,廿三十万吧。”

    宋云和倒吸一口气。

    之前说到高中毕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老爷子奖励了两万。

    那是零零整整装了一塑料袋的钱,当着她的面给了她爸,只有一小撮百元的,剩下几百上千张都是明显皱巴又抚平的零钱,层层叠叠能笼成一堆。

    她爹直接拎着那个皱巴红塑料袋子带着她去学校指定的银行汇款。

    柜员哗啦哗啦点钞,宋爸扒着柜台问他跨市要收多少手续费。

    小地方人都很自来熟。

    一旁保安就凑上来问,“欸是上大学啦?”

    宋爸呵呵称是。

    好几分钟过去那边还理钱。

    保安又问:“家里是做生意的吗?”

    她爸套着旧汗衫,笑憨憨回道:“是她爷爷奶奶卖菜的钱。”

    银行保安不知脑补了什么,满目同情地看着他们父女俩,长长叹了一声“哦——”。

    那一瞬间宋云和真的是差点鼻涕眼泪一齐掉下来。

    她想到高考发挥失常辜负了家人期望,想到爸妈小时候常在她耳边念叨的家里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想到头发花白的奶奶跑老远老远的超市就为买便宜了两毛八一袋的面粉,二十斤,把背弓成虾费力地背回家,干瘦的像枣核一样的爷爷抖着手伸进旧布衬衣口袋,拿他拼命省下来的钱讨好他孙女儿:要买什么零食吃啊?

    感动和愧疚像海水灌顶,站柜台边上的宋云和泪眼模糊无法呼吸。

    她一直以为老两口已经不剩什么了,那几万是他们的全部家底。宋云和偶尔会听见他们讨论现在的墓地要多少多少钱,到时候哪里够?听一遍眼酸一次,难过好几天。

    后来整个大学时期,她都谨记勤俭节约的美德,省下钱经常买点饼头饼脑寄到家里,都是软和好入口的,满脑子都是愿老两口能吃得开心。

    但是现在,爷爷说他还有二三十万……

    小实习生宋云和三个月才攒了多少?四位数有么?

    突然又想到后来银行出来回家路上,她眼里包泪气汹汹地质问她爹“为什么要拿爷爷的钱啊?”

    宋爹当时微微一笑,没回话……

    啊!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5万的定期,转存拿了5000多利息。

    老爷子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定定心心把钱放在膝上,抖着他那粗糙皴裂的手一张一张数。

    宋云和就坐旁边等他,看他数的开心满足也不去帮。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厅堂地上,反射出微刺眼的光。

    过了蛮久,终于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卷好放进兜里。

    老头子笑呵呵露出蛀了大半的门牙,抬腿就走,边闷头跑边嘀咕:“正好,可以给老太婆打副牙齿……”

    宋云和想起来,约莫一周前,奶奶洗完碗顺手把假牙也卸下来洗。黑灯瞎火的,因为老头子省电不肯开灯,她假牙碰水龙头上一个脱手,不小心就给摔断了。

    两个老家伙跟天塌了一样,心疼的快要了老命。

    一副假牙要四五千,卖一三轮车纸箱子饮料瓶才一百来块。

    所以他们互相指责吵架闹到宋爹去劝架。

    奶奶还爬到他们家三楼跟宋妈诉苦,眉眼苦成一团地坐沙发上拍心口,带着宋云和无法听下去的酸涩揪心,“啊我心里苦啊,将个老棺材!一天到晚骂我败家精,坑家败业,拿银子当粪球什么都骂的出来……”

    现在爷爷拿到钱第一反应,就是给他的老太婆重新打副牙齿。

    看着老爷子脚步匆匆,像揣了金饼献宝似的头也不回往家走,在后边要小跑起来才跟得上的宋云和感慨了一下老夫妻半个世纪的感情。

    正午的太阳老凶,晒的额头和背上都汗津津。

    到公司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一按指纹进门,同事们嗖嗖嗖全部望过来,见不是老板也不是总监,一秒又七躺八歪瘫回去。

    公司是租的一幢别墅,一楼材料展示厅与会客厅,整个二楼三间都是办公室。楼梯上来是一块小小的公共休息区,连着设计部、会计部和施工管理部,三楼就是老板的办公室和休息间。

    宋云和捧着大学舍友送的紫砂杯去接水,迎面碰上何芷玥从隔壁会计室过来,手里也端了个茶杯。

    俩人对望一眼,宋云和看到她眼睛晶亮马上知道她要问什么。

    果然她贼兮兮凑过来:“昨天相亲怎么样啊?”

    昨天宋云和提早半小时下班,同事人人都猜她肯定是相亲去的。

    宋云和回味了一下,“唉——不咋样,”她压低声音说,“长得像一驾校教练,黑黢黢儿。”

    整个设计部的同事都哈哈大笑。

    他们都竖着耳朵!

    没聊两句,耳尖的就听见有高跟鞋笃笃笃急声而来,所有人唰的一声面向电脑坐端正,一秒换屏。

    老板来扫了一眼,楼上办公室去了。何芷月和时年挤挤眼睛,又跑设计部一起挨到宋云和身边,拉着她去茶水间说话。“具体说说,给我们参考参考。”

    隔壁管施工的明月姐也笑嘻嘻地悄悄靠过来。

    这八卦之心也太强烈了!不管多大年龄,未婚已婚,人们对别人的相亲过程都抱十二分好奇。

    宋云和妥协,正好临近年关,最近也没什么新方案,只要老板不盯着,大家都在放汤聊八卦。

    她被三人围坐在休息室矮胖胖圆滚滚的藤编沙发上,瑟缩地离着椅背,像被刑讯逼供一样仔细回忆有啥好说的。

    “嗯,我的小阿婆介绍的一个我妈以前同事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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