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狗勾和果果 > 23.谁为你承担

23.谁为你承担

    黑暗的楼道里,我被L拽着往下冲。我听见他清晰的呼吸,穿破十一月末的空气,又冷又热打在耳膜中心。

    我们拉着扯着拽着,走到单元楼后堆满废品的狭巷。我站定的时候,还撞到了一辆丁零当啷的老自行车。

    L把我扯过来,用力拍了一下我身上的灰尘。

    我以为他要跟我发怒,质问我为什么要发脾气说不结婚。而我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措施,或软或硬,我都可以对付他。

    但L却对我说:“来。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

    乌漆嘛黑的废品堆旁,我微微扑出冷气,朝后缩了一下。

    L松开我的手,低着头,喃喃自语:“我们只是像恋人吗?”他问完,看向天空中的皎月,神情有些茫然。

    我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从脚底冲到头颅的酸涩。

    我抖了一下,眼睛不受控制流出眼泪。我用羽绒服擦了两下,但连鼻水都流了出来。L叹了口气,掏出纸巾,摁住我的鼻子。

    我拿了他的纸巾,却躲开了他。我闷着声音,叫他走开。

    他垂着睫毛,插兜站在废品旁。他又朝我投来视线,低低的,有点冬天夜晚的温柔,又有点废品堆般的灰寂。

    我把用过的纸巾折好,放进衣兜,站起来,打算走了。

    我们俩之间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是永远没有答案。

    我走了几步,豆大的雨打在我头顶上。我愣了一下,回过头,L也感受到了突然落下的雨。他还站在废品堆前,在我回头的那瞬间,脸上是没来得及收起的难过和错愕,然后他勉强地笑了一下。

    “走吧。”

    他说,但却只有嘴巴的轮廓,没有声音。

    我偏着脑袋,看着他,视线又重新模糊了。

    以前爷爷说L性格冷淡,我真的不信。我想的都是,他对我多么照顾,脾气多么温和。可我现在不停掉眼泪,不停想,原来爷爷说的冷淡是这个意思。

    明明L早就跟我说过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可我好像不怕、不信,一直跟他走到了今天。现在要结婚了,我却感到退缩了。

    但那一刻,我的意志和我的身体是相反的。

    我眼睛模糊,踉踉跄跄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所以,我们都走到今天了,但最后没有在一起。”

    我指着他,雨开始落在我的指尖。

    “你真的舍得吗?”

    L静了很久。

    我擦了把脸,也没觉得这个情况多奇怪。我转过身,是啊,又转过身,又要那样灰扑扑地从L眼前溜走了。

    “我不舍得。”

    那天晚上突然降落的是暴雨。

    倾盆而下,和L的声音一起落在我身体里。

    L走到我身边,牵过我的手,像无数次带我离开时那样,牵着我跑过暴雨。我们钻进汽车,两个人都有点湿漉漉的。

    车里特别静安。他拿毛巾,拿纸巾,拿矿泉水,最后没什么可拿了,想了想,从后排拿过一个透明的书包,里面装着很多零食。黄瓜味的薯片,海鲜干脆面。我都不想吃,只是喝水。然后L从透明书包里找出一包果冻,放在我手心。我打算抓过,他又抽走。

    “婚礼还有一个月。先谈一个月的恋爱,怎么样?”

    我看看他,最后点头,他就把果冻放在我手心。

    -

    星期六,L很闲,跟我到了私人医院。他还贴心地戴了口罩,免得别人认出他是X教授的孙子。

    半个月前,我和陈大夫拍摄了第一批科普类短视频,按期发布,账号终于有复苏的迹象,从几百的浏览量到了几千。但院长很不满意,表示自己的账号明明以前有几万的浏览量,明里暗里指责我的能力太差。

    “从夏天到冬天,医院抖音账号整整六个月没有任何动静,还有几个视频涉及非法营销被处理了。别说展开正常的运营,这个账号连初步的解冻、增活都没完成,至少需要耐心地再经营一个月。”

    我这话说完,院长却火了。我和L站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叽里咕噜骂了一通,最后又自说自话,表示他是很耐心的,让我赶紧去做后面的视频工作。

    “……好,知道了。”

    我扯着L往外走,进电梯之后,我吐了吐舌头,说:“你看见没,他桌上还摆着一本《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L也觉得很好笑,他调侃我说:“在职场这么认真淡定,都不像是我的小炸药包了。”

    我还得意了一通,一仰头,告诉L,他女朋友我啊,从小就因为为人处世波澜不惊,被人称为“淡定姐”。

    结果,十分钟后,我就炸了,噼里啪啦的。

    昨天,我才亲自把新的视频文案送到了陈大夫那里,并跟她约好今天下午拍摄。结果我们来到陈大夫的办公室,发现她人都不在。电话打过去,也接不通。问了小护士,才知道,陈大夫过两天有考试,中午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哦,她顺便请年假了。元旦过后会来一趟医院。”

    “我去。”

    我忍不住骂了一声:“元旦过后没多久不就过年了?”

    我给陈大夫的微信发了N条消息,一条也没回。小护士忍不住告诉我,那个应该是陈大夫的工作手机,现在正躺在陈大夫办公桌的抽屉里呢。

    这件事,我先通报了院长,院长说无所谓,他正好可以展开产后康复健身直播。问另一个女医生愿不愿意拍摄,她兴致勃勃,问我,现在可以做卖中药的推销了吗?

    各位看官,看不明白、觉得头大,都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当时,我就是承受着这样一个头两个大的混乱情况,手里的文案稿都要被我捏碎了。

    “我就说这私人医院不行啊。”L闲闲地站在旁边,“小炸药包,你在这里谁给你发工资呢?”

    我想了想,说:“没人给我发。我的直属上司是爷爷。我上不上班完全没人管我。”

    “那咱跑路呗。”L说。

    我茫然了一瞬。L还是淡淡的表情,说出口的话却很清晰:“学校给你的实习文件现在你就去打印一份,现在就让他们给你盖章签字。”

    “他们会不会不愿意?”我问。

    L说:“没发现他们没一个人把你当回事儿吗?纯粹是看爷爷的份上,所以让你捣鼓一下。给你签个不痛不痒的实习文件,他们哪儿会在意。”

    我立刻照做,去一楼护士站那边打印了文件,又跑楼上,跟院长说学校要文件,得马上签字盖章。院长还真如L说的那样,扫了一眼,就签了。

    L把我环住,一心要带我去吃晚饭。

    “就这么跑路啦?”我有点担心,又有点失落。其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过狐假虎威,看见爷爷,那些大人们才挪出耳朵,听两句我的策划。

    L本想说什么,却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一接通,居然是那个陈大夫,哦哟哟地说,先走一步,真对不起。又问我能不能等她元旦回来,再拍短视频。

    如果我的内心有一丝的亏欠,那在这瞬间,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嗯嗯,到时候再说吧。”

    我笑了一下,挂断电话。

    我在那个私人医院乱七八糟的实习,就这么结束了。

    L带我去吃地锅鸡,我一个人炫了七张锅贴。

    到最后都吃茫然了,我呆呆地说:“L,其实我不爱新闻。更别说其它媒体工作了。”

    L知道我是新闻系的。听我这么说,他问:“那你喜欢什么呢?”

    杯子里面的汽水都喝完了,我咬着杯沿,说:“我喜欢写小说。从我十岁那时候就有的爱好。我写十年了。”

    L用非常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当然也可能是地锅鸡飘起的白烟,让L显得柔软起来。

    我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新闻本应该是真的,但现在的新闻都是假的。小说本应该是假的,但小说里却敢写那些真的。”

    “所以你想要‘真的’。”L说。

    我笑着闭上眼,用力点头。

    L对我说:“那不是你不爱新闻。是新闻不爱你。”

    我沉吟一会儿,说:“我现在能从一个混乱的单位里跑路,但以后呢?以后,如果我根本接受不了当下的新闻工作环境,我要怎么办?读初中的时候,我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我的室友说,作家都是饿死的。我坚持十年了,明年一毕业,我就要面临饿死的问题了。新闻不爱我,小说就爱我吗?”

    我叹了一声,筷子在铁锅内夹了几下,什么也没夹起来。对面的L没出声,我也没什么想法。毕竟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感同身受,像他一样安静地坐着听就不错了。

    但这回我想错了。

    L是一个和我以往生活完全不相交、不搭噶的人。他在上个世纪出生,比我大六岁,家底殷实,家庭和谐,读名校的天才少年班,现今在三甲医院里工作,是相当年轻、未来可期的医生。

    他却对我说:

    “我从小就没有梦想,对什么选择都可也不可。各种电影电视剧里为理想奋斗的激情,我也从没有过感同身受。但此时此刻,我却希望,果果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我坐立不安,不敢确定这番话是真实的。我低声说:“怎么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这种话呢?”

    “因为他们没这个资格。他们又不承担你实现梦想的各种成本。”

    “你的意思是……”

    “嗯,我承担。”

    L挺淡然地点点头。

    “有我在,你不会饿死,不会没地方住,不会付不起水电费,不会买不起你喜欢的镜子,不会因为恐惧明天而睡不着。”

    “这些、有代价吗?”

    “有。”

    L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必须嫁给我。”

    我长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对L说:“我发现……我发现自从那天晚上我问你舍不舍得以后……你就、你就这婚必须结了!”

    “那当然了。”

    L一挑眉,从锅底下捞起来一个烂乎乎的锅贴,丢到我碗里。

    我低头吃了两口,突然反应过来,纠正说:“虽然买得起,但那天我们没买镜子,因为那个那个事情。”

    L看了一眼手表,很满意地做出了约会安排:“好啊,吃完饭去逛家具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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