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安京城外

    此时正是五更两点，天还未亮，师府的马车却早已侯在城门外了。

    虽然这里听不见承天门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但好在鼓声依次延各条南北向大街跟进，守成将士刚听到鼓声便将城门缓缓打开。

    马车走过护城河上的桥板，便有几个执矛的守门士兵守在城门前，勘合过公验，马车才继续向前行驶。

    走延兴门到师府是最近的，偏师令棠来了兴致，要马车夫走明德门经朱雀大街到师府。

    许是太久没有回来，师令棠觉得一切事物都是那么新奇，轻轻撩起帘子，走马观花似的扫了一通。

    皇宫各大门，皇城各大门，各个里坊的坊门依次开启。同一时间，城内所有寺庙都撞响晨钟，庄严肃穆，唤醒沉睡的整座汴安京城，迎接东方的朝霞。

    朱雀大街驶了不到一半，坊里的人们都起来做活。

    坊门里的早食店业已开门，蒸笼里热气腾腾的白气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烟火气儿，上早朝的官员骑着各色马奔向皇城一切井然有序。

    “大娘子，可是觉得京城变化很大？”侍女墨香问道。师令棠放下帘子，轻笑道：“不是。”“大娘子许是思念主人，夫人和二郎罢。”侍女温菊猜测道。

    “在山上待了许久，阿娘与阿耶挂念多时。如今闲暇了，师父也应允了，难得有这时光回家，亦是不易。”师令棠道。

    马车缓缓停在师府大门前

    “大娘子请。”墨香将师令棠扶下马车。师府大门前，早已侯了不少人。

    “阿耶，阿娘，儿回来了。”师令棠行礼道。“阿姊。”师珩笑着打招呼道。“回来就好。”师将军看着师令棠慈爱地笑了笑。

    “山里吃食可是不太好？你瞧瞧你，都瘦了。”师氏拉着师令棠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阿娘，山里修行苦也是正常。”师令棠耐心解释道。

    “都怪你，当初令棠上山，你怎么就答应了呢？”师氏看着师将军没好气道。“……也不能怪我啊，当初是谁先同意的……”师将军小声嘀咕道。

    “阿娘，阿耶，阿姊先进府吧。”师珩道。

    几名小厮和侍女在前方引着师令棠，经过抄手游廊，路过池塘，转过雕花楼阁，翻过一座白玉石所砌的桥，这才到达前厅。

    “阿耶，阿娘。府中布置倒是变了不少。”师令棠欣赏着景色道。

    “当然变化大了，你这一去呀就是几年。如今圣人对你阿耶极为看重，赏赐自然也是不少。”师氏牵着师令棠的手耐心解释道。

    “皇恩浩荡也不一定是好事，今日回来心里怎如此不踏实？”师令棠暗自想道。

    师将军与师氏在上首处坐下，师令棠与师珩才依次落坐在下首处。

    “过些时日珩儿也要去勋卫任上了。阿娘还要打理府中诸多事务。这几天到京城各处转转吧，听说近日瑶江池的千瓣莲开了，难得一见的并蒂。”师氏开始叨叨道。

    “阿娘，儿定会去转转的。”师令棠道。

    “你之前所在的云泽轩如今搬至了南面的清隽院，如今的云泽轩更改为了练武场，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练武。”师氏道，“一会儿，阿娘让两个侍女将你领过去。院中也重新配备了侍女和小厮。”

    “阿娘，清莞，静瑛与汀兰可是走了不成？”师令棠问道。

    “瞧我这记性，倒是将此事忘记与你说了。你上山后呀她们被分配到了其它院中，之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师氏解释道。

    师令棠听后有些疑虑，却又不好再深究，只得点头应道，“嗯，阿耶，阿娘，儿告退。”师氏身边的侍女如雨与试春引着师令棠往南院走去。

    这几日，师令棠闲时看书，或与府中侍女小厮弈棋，或与师氏闲聊，或去练武场与师珩切磋武艺。

    如此下来，也过了几日闲暇日子。唯二特殊的事情就是师将军去皇宫与军营的次数多了许多，师令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怎这几日下山，心性倒不如从前镇定了？”师令棠这几日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不得已，暗自算了一卦，卦相不明，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事事小心谨慎，免得出什么纰漏。

    这日，师氏道，“你近几日只在府中待着，难免会闷坏，不若今日去瑶江池转转也好。”师令棠心脏咯噔一声，免不得让师令棠有些迟疑，只道，“阿娘，不必了。”

    “你少时可是最喜欢打马游宁京城的，马匹已经准备好了，放松一下也好。”师令棠拗不过师氏，便应下来。

    “好，阿娘这就去给你准备。”师氏高兴地前去准备。师氏命人从马厩里牵来了一匹身材高大，脖颈纤细，四肢修长的黑棕色马。

    “阿娘，用不上。儿只是出去逛逛，用不着骑突厥马。儿看另一匹白马就较为合适。”师令棠推脱道。诚然，她只是出去逛逛而已，用不着如此招摇。

    “那好，便依你。记得早回，莫忘了时辰，免得你阿耶挂念。”师氏和蔼地笑道。“是。”师令棠跨上马背，抓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轻呵一声，纵马离去。

    朱雀大街上非官府人员，不得骑马疾行，因而师令棠选择一路延着白虎街，经延兴门到瑶江池。

    还未到瑶江池，适才还晴空万里，转眼便刮起了大风，天空也因此变得阴沉。师令棠对天气异常变化有些担心，快马加鞭往瑶江池赶去。

    瑶江池景色不错，师令棠走马观花地绕了一圈瑶江池。师令棠心中烦闷不安，便骑马回府了。师令棠纵马飞速奔驰在白虎街，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沉闷地砸在师令棠身上。

    师府

    “这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呢，令棠还在外面，要小心啊。”师氏看着天色的变化担忧道。“夫人，宫中来人了。”侍女墨香禀道。“知道了。”

    师令棠坐在马背上思考，此番下山太过怪异，今日眼皮也频繁跳着，前些日子的那一卦，究竟预示着什么。

    慌忙赶到了师府门前，却见府门大开，府内静得可怕，府门前的芍药开得依旧绚烂，可惜无人注视到那开得灿烂的芍药花瓣下有着大片泥泞。

    师令棠见府内如此知事情不妙，立即下马前往师氏的东院，依旧是空无一人。见纸上还未完全干去的墨迹，便知道师氏离开不久。

    师令棠从府内出来时拿了自己院中的长枪，寻思着去寻师珩，她记得今日师珩是去城外练武了。

    刚走几步，却撞见一个熟人，是凌将军。凌将军将师令棠拉到一旁道：“大娘子怎么在这里？”“凌将军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师令棠按耐住心中的慌乱。

    “我不在这里客套了，赶紧离开汴安京。圣人今日是铁了心要灭师氏满门。”凌将军严肃道。“阿耶，阿娘如何了？”师令棠放心不下，问道。

    “长话短说，令尊夫妇二位就在刚刚......被斩首。”凌将军迟疑道。

    ！！

    此刻师令棠内心起伏得厉害，饶是多年来在山里清净久了，此刻也很难平静。

    “多谢凌将军告知，此大恩，奴没齿难忘。”师令棠拱手称谢道。“快走吧。”凌将军快步走向皇宫大门。

    师令棠也不多做逗留，拱手离别后快马往城外的师氏老宅赶去——她要去确认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