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3 章

    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卢奴王城高大厚重的城门之下,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她孤身一人、手无寸铁,不停地拍击着城门,大声叫喊着:“我是从嘉山来的,有重要军情禀报琮公子,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她这般叫喊了许久,城门始终纹丝不动,只有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是什么重要军情,胆敢深夜惊扰?”

    黑衣女子说道:“事关此战胜负,绝不能随意出口,必须当面禀告琮公子!”

    其实,黑衣女子刚一出现,就有人禀报给了白琮。如今白琮困守危城,外无援军,内政不稳,正是十分危急的时刻,任何能带来一丝希望的契机,他都不愿轻易放弃。所以,纵然被从熟睡之中惊醒,他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仍然决定亲自出来看一看。

    卢奴王城坚不可摧的高高城墙之上,白琮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大氅,冷漠地望着下面女子的身影,吩咐道:“拿个灯笼来,我要看她的脸。”

    身边的侍从答应一声,很快找来了几个灯笼,拿竹竿挑着往城下探去,黑衣女子见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便仰起脸来任人随意察看。借着灯笼的昏黄灯光,白琮隐隐约约地认出,这名黑衣女子似乎是嘉山别院的侍婢娇凝。

    自从纺锤山一战之后,白琮仓促收拾残部逃回卢奴,就与嘉山失去了联系。这些时日以来,他忙于战事,亦恨孟钧的假消息害得他几乎全军覆没,大好的局势毁于一旦,便也不曾主动联系。后来听说嘉山别院被襄王府查封了,孟钧死在了一场大火里,他心里一时觉得解气,一时又觉得怅惘。其实,他与孟钧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甘愿舍弃一切的人,没想到孟钧这么轻易地就败死人手,而他自己也落得身陷重围、朝不保夕的境地,不免便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之心。

    可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突然有个嘉山来的侍婢夜叩城门,却不知她究竟是奉了孟钧的遗命,还是受了别的什么人指使。

    白琮极目远眺,但见襄王军营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在夜幕之下宛如一只沉睡中的凶猛巨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卢奴王城正处于襄王军的重重围困之中,便是一只麻雀也难飞越重围,而这侍婢不过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能穿过襄王军的封锁直抵城下……

    白琮微微眯起眼睛,冷声说道:“此人有诈,引弓射她,莫要中计。”

    “是!”卢奴士兵应了一声,立即搭箭上弦,瞄准了叶馨宁纤细的身躯。

    正在此时,对面襄王军的营地里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朝着这边杀了过来,仿若被惊醒的巨兽不讲理地挥出了尖利的爪牙。

    卢奴士兵见状大吃一惊,再顾不得叶馨宁的事,连忙将箭头一转,射向了朝这边飞快冲杀过来的襄王军。

    见卢奴人齐齐放箭,襄王军小队立即勒马,停在了射程之外。领头的秦千里大喊了一声:“别愣着,赶紧拿箭射她!大王严令,绝不能让她进城!”

    “是!”襄王军轰然齐声答应,纷纷引弓射向了叶馨宁。

    襄王军的军备比卢奴军队先进许多,同样的距离,城墙上的卢奴士兵射出的箭伤不着襄王军,襄王军射出的箭却能射中城下的叶馨宁。

    转瞬之间,纤弱的女子身躯便连中了三四箭,更有一箭中在左胸,眼见着便要不好了。

    叶馨宁的腿上中了箭,支撑不住,仰面倒在了地上,却仍强忍着剧痛,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城墙上那个穿着深蓝色大氅的身影,嘴唇微动,喃喃念着:“白琮!白琮!”

    月夜,城外,中箭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这熟悉的场面令白琮瞳孔骤缩。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抓紧了大氅上那一片不甚美观的粉色绣花,片刻之后冷声下令:“开城门,把她弄进来。”

    卢奴城墙上的士兵再次齐齐放箭,迫使襄王军小队不得靠近,几名士兵借着箭势掩护冲出城门,飞快地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抬进城中。

    在听到城门的户枢吱呀呀响起来的时候,叶馨宁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然而她仍旧紧紧盯着城墙上那个身影,直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看着叶馨宁被卢奴人抬进了王城之中,秦千里拨转马头带队回营,往王帐向孟湉禀报,已经按照先前的计划,成功帮助叶馨宁进入了卢奴王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善用当即松了一口气,然而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你们射她那几箭,没伤着要害吧?”

    秦千里说道:“王妃放心,我手里有准,都是皮肉伤,那当胸一箭也只是看着吓人,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那就好。”李善用放心了些,看向孟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道,“以白琮多疑的性子,不用苦肉计打消不了他的疑心,可是用了苦肉计,我这心里又怪难受的。”

    孟湉展颜一笑,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她走之前我告诉了她一点机密消息,再加上这一出苦肉计,足够她取信于白琮了。她吃的这些苦,不会白费的。”

    “只盼她能一切顺利。”李善用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让夜里的岗哨多警醒着些,最近天气潮湿,夜间常有大雾,若是不出意外,一切按计划进行,白琮应该很快就会动手了。”

    如今鱼钩、鱼饵已经放下,能不能钓得上大鱼来,就要看叶馨宁的本事了。孟湉吩咐秦千里安排下去,从今夜开始,夜间岗哨加派人手,务必提高警惕,严密监视卢奴王城的动向,如有异动,无论多晚都要即刻报他亲自处理。

    白琮这条大鱼,他亲自钓了这么久,终于快到收线的时候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李善用也没把所有希望全都押在叶馨宁一人的身上,她每日里仍在冥思苦想是否还有其他的破城之策,每当有了新想法,就会叫上孟湉一起出营去实地踏勘。

    孟湉则继续带人改进云梯车,并且研究了一套有针对性的云梯车战法,将单独的云梯车改为一组军阵,在云梯车周围配备更加灵活的小型尖顶蓬车,每车内载十人,每个大型云梯车周边配备五个小型尖顶蓬车,随时为大型云梯车清理路面障碍,应对突发情况。如此,以多种车型组合军阵的方式,便可弥补大型攻城器械灵活性不足、小型攻城器械攻击力不足的缺陷。

    在云梯车战法尚未成型的日子里,孟湉按照李善用的建议,又尝试了挖掘地道、焚烧城墙地基的方法,然而卢奴王城城墙之坚固名不虚传,此法收效甚微。李善用大失所望,只得再去苦思良策。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近一个月之后,李善用专程写信找的“援军”终于到了。

    这一日,李善用正与孟湉一起用饭,商量着一会儿再出营去试验一下她的新计划是否可行,便有亲兵来报,说有一名女子求见李女官。

    “女子?她可说了自己的身份?”李善用仔细想了想,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缺心眼的人会跑到两军阵前求见一位女官?

    亲兵答道:“她自称乌瓜,说是从京城来的……”

    “是乌瓜到了!”

    听到乌瓜的名字,李善用登时眼前一亮,没等他说完,便欢呼一声,噌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迎去。

    乌瓜站在王帐外等着,一见李善用出来,便急着往前快走两步,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李善用:“呜呜,这么长时间不见,可想死我了!”

    乌瓜紧紧抱着李善用,直到李善用笑着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又拉着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快让我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难道襄王殿下苛待你了?不对呀,依你的脾气,你不苛待他都算客气了……”

    “嘘!”李善用连忙把手指抵在嘴唇上,让乌瓜快点住嘴。

    这个乌瓜,大半年不见,还是那么憨直,大着嗓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王帐可一点都不隔音,孟湉还在里头吃饭呢,就她这几句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方才前来通报的亲兵很快从王帐里走了出来,说道:“殿下请乌姑娘进去说话。”

    “啊?”乌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傻眼了,凑到李善用耳边怯怯问道,“襄王殿下……在里面?”

    “是啊。”李善用把脸一板,故意吓唬她,“你刚才编排他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

    “这可怎么办呀!”乌瓜垮了脸,哀声道,“殿下不会一见面就要罚我吧?”

    李善用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怕什么,有我在呢,谁都动不了你。”

    说着,她推着乌瓜走进了王帐:“快进去吧,这次叫你来,是有一桩大事要同你商议,我和殿下都等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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