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将咒术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津岛娅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糟糕！”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慌：“忘记告诉妈妈放学后不回家了。”
看向津岛娅，乙骨忧太眨巴着那双自带可怜气息的下垂眼，目露绝望：“小娅～～没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会骂我的TAT……”
津岛娅死鱼眼，抬头轻轻敲了敲乙骨忧太的额头：“不要撒娇啦。”
“阿福早就联系过乙骨阿姨了，不用担心被骂。”
乙骨忧太吃痛地“嗷～”了一声，语气夸张到任谁都能看出是在装的。
津岛娅瞥一眼一脸讨好笑容的乙骨忧太，懒得戳穿对方，再次询问：“真的不吃晚饭么？”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不想吃啦～”
“如果半夜肚子饿怎么办？”
“那就偷偷去客厅找吃的！”
“忧太是老鼠么？”
“嘿嘿～～”
一番笑闹过后，乙骨忧太终于挡住不连续几天的疲惫，捂嘴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有些困顿的双眼。
见此，津岛娅连忙拉下对方的手，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揉眼睛不卫生。”
随后开口提议道：“要是累了就休息吧，今晚就别回家了？”
乙骨忧太眯着有些红的眼睛，看向津岛娅，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妈妈那边……”
“我给阿姨打电话。”
“好——”拉长音线，乙骨忧太直起身，反手牵过津岛娅的手，黏黏糊糊地就要往她身上凑。
好困、好累啊……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猛然放松，忍耐了许久的困意瞬间爆发，几分钟之前还很精神的和小娅聊天，如今却连睁开眼都觉得很难。
闻着熟悉的味道，乙骨忧太在津岛娅的颈弯蹭了蹭，被安心的气息包围着，他的思绪越飘越远，越飘越远，马上就要进入到睡梦当中。
太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向小娅说清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再也不用担心了……
一片模糊之中，身体好像被人腾空抱起，然后放在了熟悉的柔软床铺上。
“忧太？”津岛娅轻声唤道。
“嗯？”乙骨忧太用着鼻音迷迷糊糊地回应。
“……忧太想成为咒术师么？”
“………”
“呼呼呼………”
眼见眼前的少年陷入到了睡梦当中，津岛娅望着他难掩疲惫的面庞，抬起手轻点对方眼下的青黑，手指缓缓向下，停留在鼻翼下方。
富有节奏的热气打在冰凉的手指上，津岛娅曾无数次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动作，港/黑的下属、同僚，发生枪/战后的对手，无辜被牵扯的普通人，魔物世界的朋友等等……
生命所带来的热意是最为珍贵的，每当她再也感受不到一个人的鼻息时，痛苦与迷茫总会腐蚀着她的心，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生命是珍贵而又脆弱的，所以拜托了忧太……请照顾好自己吧。
“忧太……”津岛娅叹息着，为乙骨忧太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被子。
是察觉到了吧？自己不希望忧太深入咒术界的想法，所以没有询问为什么她会这样了解咒术，没有谈论成为咒术师的可能性，没有对咒术高专表现出太多兴趣。
可是啊……
忧太眼神中的光亮，早就已经暴露了想法。
乙骨忧太真是个笨蛋。
津岛娅闭上双眼，在漆黑的幻想当中，她好像看到了站在咒灵堆中，挥舞着武士刀浑身浴血的乙骨忧太。
他周身一片废墟，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周围还站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同龄人，那是可以将自己的背后托付给对方的伙伴。
‘我也想保护小娅啊……’
‘我应该更信任小娅一些……’
对方剖心的话语不停回荡在耳畔，其中对于力量的渴望、对于自己的依赖与信任，不停地冲击着本就不坚定了的内心。
睁开眼睛，看向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的少年，津岛娅勾起唇角，弯腰缓缓凑近这个呼吸越发沉重的人，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吻。
湿润的嘴唇与光滑的皮肤轻轻相贴，如同蜻蜓点水那般，一触即分。
“忧太……”津岛娅嗓音沙哑而又轻柔。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只听‘喀哒——’关门声后，房间内除了乙骨忧太再无他人。
几分钟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抬手轻抚自己的眉心。
他低垂眼眸，一道水光自眼中闪过。
“对不起……”
偏头看向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乙骨忧太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深深地埋进被窝中。
“对不起……”
湿润的枕头，被手指揪到变形的床单，不敢让人发现的抽泣声……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
从忧太的房间出来，津岛娅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下了楼，在客厅待了一会，随后直接出了宅子。
安静的夜晚，不像东京之类的大城市那般，处处都是灯红酒绿，当初选择留在这里，也有远离喧嚣的想法。
可是啊……生活在这个本就不平静的世界，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津岛娅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残月，一时间有些感慨。
异能力、魔力、咒力……难道就没有一个安安稳稳的，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的世界么？
随着一阵鞋子轻踏的声音，地面上津岛娅倒映出来的影子旁，缓缓出现了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在宽肩细腰的好身材下，竖起来的发型更引人注目。
“在想些什么？”五条悟双手插兜，如同津岛娅那般，抬着头望向月亮。
………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月亮有什么可看的？
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的五条悟，放弃模仿他人的无聊行为，转而低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我在想……如果世界上没有咒力会是怎样的。”津岛娅喃喃道。
五条悟重复一句：“没有咒力？”
“嗯……”津岛娅轻叹一口气：“如果没有咒力的话，忧太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五条悟诧异地看向津岛娅。
他沉默片刻，随后嗤笑出声：“哈？你是什么理想主义者么？”
津岛娅默不作声。
“就算没有咒力……你以为战争是谁发出的？”
“不要太杞人忧天啦～～”
“你这个小鬼——”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津岛娅的头上，狠狠地搓揉起来：“好歹对我们这群大人自信一些啊！”
“至少我还是不错的吧？”
津岛娅：“………”
津岛娅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条悟。
这种话唯独不应该指向你才对吧？！
五条悟不靠谱这件事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么？！
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离谱，甚至觉得这就是事实的五条悟，骄傲挺胸抬头：“我可是最强的！”
津岛娅斜瞥五条悟，没有回话。
等了很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五条悟撅了撅嘴，很不情愿地小声哔哔：“所以说啊，老子就烦你们这种心眼子多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烦你们这种心眼子多的人！！！”
津岛娅：“！！！”
真是谢谢了啊，居然把脏话改掉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气，津岛娅从未遇见过如此行径之人。
说人坏不仅当面说，还声音吵大。
小拇指扣了扣自己的耳朵，放在嘴前吹了一口气，五条悟双手叠在后脑勺上，仰脖吹口哨，就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冷静，津岛娅你要冷静！
现在不是干架的时候，要知道，忧太后续的命运可是和眼前这个鸡掰猫息息相关的！
………
可恶！！！这个人也太恶劣了吧！！
“哇！炸毛了耶！”
“混蛋五条悟！！！”
*
五条悟是值得信任的么？
除开他的性格，对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实力强大，护短，看上去行事肆无忌惮，可又有着属于自己的准则，是一个活得很通透洒脱的人。
即便津岛娅看上去就有很多秘密，不像一个简单的高中生，乙骨忧太入学会引来很多争议，带来许多烂摊子，他也始终不在意。
反正对于他来说，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行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种性格啊……
还真是糟糕又让人羡慕呢。
商量好如何分工处理好今天发生的事件后续，和明年乙骨忧太的入学事宜后，临别前，五条悟又一次问向津岛娅：“你真的不来么？既然可以看到咒灵，那就一起来高专吧！”
多一个劳动力分担任务，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摸鱼吃甜品啦！
最重要的是——他身边就缺这种心眼子多（没事闲的净瞎想）的人！
津岛娅白了一眼五条悟。
“不去。”真以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无良教师怎么想的么？
打工是绝对不可能打工的，赶快死了这条心吧。
“好叭～～”毫无真情实意地可惜了一番，完全就是在走形式。
可怜的老师失去了一个学生，本来以为下一届的入学人数会创新高呢。
难过。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五条悟将它拿出来看了一眼，随意地按了两下，又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联系他的人的想法。
“既然忧太已经是我的学生了，那么你——”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两下津岛娅，感觉对方马上要发火之前，又接着补充道：“也算自己人吧。”
“自己人嘛～～有问题就找我吧！”
“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师啊～～”
听到这句话，津岛娅一愣，心里的火气仿佛被一盆凉水突然浇灭。
……五条悟这个人，好像总是说一些引人发火的话，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不正经，之后又很快把人哄好，让人对他很放心。
最强都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奇怪）的么？
“所以说，这位了解咒术界，能看到咒灵，我却看不见身上有咒力，治好了被塞进储物柜里的学生，改变了许多人认知的小小姐——”
五条悟面向津岛娅，因为身高原因，居高临下俯视着津岛娅，又因为背对着月光，使得脸上一片漆黑。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那连风都吹不动的白色发丝，和缠绕在眼周的，与太宰治如同伴生物一般的白色绷带。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气氛，津岛娅紧绷身上的肌肉，对于对方不明不白的发难，心中升起了警惕。
临别之前的警告么？这走向她熟，以前经常经历。
无非就是谈判中的那些套路，条件谈妥了，为了保证后续交易正常进行，在结束之前偶尔会透露出自己知道的对方信息，暗示掌握的信息可不止明面上的这些，来保证日后双方不会背叛——
“仙台这边的任务啊，老师就放心的交给你了！”
“………”
“哈？！！”
“你说什——”
“混蛋五条悟！你给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