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娥

    柳垂怜因病无法登台,对于秦梨央而言,绝对是个上位的好机会。得到陈德的应允后,司徒蓝樱立即着手为自家徒弟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首演。

    汀兰剧场每周都有固定时段的歌舞表演,演出内容大差不差,只有新人出道的时候才能玩出一些新花样,但具体是哪种花样,还要看师父的财力和专业能力。

    龙茗这次搅局,司徒蓝樱虽然表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隐隐多了一重危机感,愈发盼着秦梨央快点出头,帮助自己分担生意上的压力,争取早日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剧场首演,是新人正式跨入歌女行列的标志性演出。从此往后,她们要无数次面对普通观众,表演寻常曲目,一点点消磨掉最初的新鲜感。

    因此,想要长久红下去,仅仅唱得好是不够的,还要学会迎合歌迷、打造特色、拓展人脉,只有成为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才能在行业中日月长明。

    司徒蓝樱心里明白,秦梨央等不到稳步成角的那一天了,她必须像烟花一样,在时代落幕之前,绽放出最美的火光。

    首演的节目安排上,司徒蓝樱为梨央挑选了三首歌,一首是在雏星大赛上颇受好评,但不少歌迷还没机会听到的《纯白之心》;一首是剧团中最经典,也是梨央平时练习最多,节奏非常明快的一首歌,叫做《欢喜冤家》;再一首是司徒蓝樱的成名作,亦是一首非常出名的流行歌曲,叫做《蔷薇夜曲》。

    最后一首歌,司徒蓝樱将与秦梨央登台合唱,百灵歌后和雏星大赛热门选手的组合,足以将这次公演炒得热度满满。

    原本陈德想让秦梨央再唱一遍《漫天情》,但师徒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梨央是不忍心霸占柳垂怜的作品,司徒蓝樱是觉得晦气。

    演出当晚,汀兰剧院特意换上了秦梨央的大幅宣传海报,周围街道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空前得热闹。

    狂热的歌迷更是送来数不清的花篮,姹紫嫣红的鲜花将整个剧场中庭堆得满满登登。

    梨央一时产生错觉,自己真的成角了。

    与前两次大赛不同,今晚的演出是单纯的表演性质,没有令人紧张的比拼环节,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勤勉练习,秦梨央的状态非常出色,时而深情款款,时而俏皮可爱,还不忘与观众积极互动,引得台下欢呼连连。就连司徒蓝樱都没想到,她会进步得如此之快。

    不得不承认,梨央绝对是氛围型的天赋选手,她很会调动现场情绪,在火热的气氛中掩饰歌唱技巧的不足,这一点非常适合剧场表演。

    前面的两首歌曲顺利完成,到了最后一首,司徒蓝樱终于上台了。

    自从成为百灵歌后,她就很少参加剧场的常规公演了,上次闭关到现在,更是将近两个月没有登台,歌迷们早已思念成灾,此时刚一露面,还没开嗓呢,场下就像开锅的饺子一般沸腾起来。

    梨央不由感慨:差距,这就是自己距离大明星之间的差距。

    今日最后一曲是师徒二人的合唱,司徒蓝樱不想抢秦梨央的风头,难得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玫红色旗袍,坐在钢琴前低调地弹琴和声。

    这首歌名叫《蔷薇夜曲》,顾名思义,是一首感情炙热,甚至有点露骨的爱情歌曲,其实不太适合梨央稚嫩的脸蛋和不开窍的性格,不过司徒蓝樱头脑很清醒:比赛的时候需要创作一些标新立异、抓人耳目的作品,以此获得高分,但在平常的演出中,观众可没几个高雅之人,大家来剧场消遣,就是为了看些低俗玩意儿解闷子,要是全搞些曲高和寡的东西,谁愿意为你掏银子呢?

    所以很多时候呀,新人出不了头不是因为唱得不好,而是放不下身段,抹不开面子。

    舞台上的梨央穿了一件正红色的中开叉紧身旗袍,腰身绣着暗红色的蔷薇图案,耳朵上挂着一长串繁复的珊瑚耳坠,唇上涂了明艳的胭脂红,手中握着一柄纯白色的羽毛扇子,在瓦亮的灯光下,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总得来说,这身打扮没有哪里不得体,却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子艳俗。

    即使“艳俗”在大多场景下都是一个贬义词,但在此刻的舞台上,却是最极致的赞美。秦梨央从来都是漂亮的,在炽热的灯光下,承受着世人千百种满是俗欲的目光,这份美丽也在扭曲的镜头下放大了千倍百倍。

    真庆幸程冬雨没有来看这场演出,不然他一定会后悔自己为雏星大赛付出的心血。

    最终,整场演出在热烈的掌声中完美谢幕了,秦梨央捧着鲜花,笑得春光灿烂。毫无疑问,即使她没有第一名的头衔,依然用精彩的表演收获了观众的喜爱和认可。

    回到后台,她马上脱下紧梆梆的旗袍,换上宽大的外罩,摘下刺头皮的发卡,只留一根松散的辫子,像小马驹似的,欢脱地跑去司徒蓝樱的化妆室蹭点心吃。

    司徒蓝樱还没换衣服,一身精致地坐在梳妆台前品茶,见梨央进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

    梨央蹭到她身边,勾着她的小拇指,露出一副邀功的表情:“你说我今晚唱得怎么样?”

    司徒蓝樱轻轻放下茶杯,故作认真地说:“你这么问,叫我如何回答?说唱得好吧,你免不了要骄傲;说唱得不好吧,你又要气馁;说一般吧.....”

    她用手指在梨央眼前比划出一个‘一般’的长度,倏地绷不住笑了起来。“大约比一般好一丁点吧。”

    梨央早就猜到她不会正儿八经地夸人,却也不妥协,缠着她撒娇道:“我不管,今天晚上我赚了好些钱,你必须奖励我!”

    司徒蓝樱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笑着啐道:“小丫头片子,脑袋里只有钱,庸俗!我前期投入的银子现在还没赚回来呢,没叫你去后院的牛棚里叉粪贴补家用,已经是便宜你了。”

    “我只说要奖励,哪里说要钱了,明明是你自己庸俗......”梨央心里暗暗嘀咕着,却也不辩解,厚着脸皮继续要求:“我才不听你的歪道理,你要是不肯奖励我,我就抱着翠翠在你的枕头上画地图!”

    司徒姑奶奶难得今天心情好,不但没跟她斗嘴,反而轻松地妥协了:“明天我们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如何?地方任你选。”

    梨央虽然没有什么明确想要的,却对这个答复不甚满意。“哼哼,我这段日子这么辛苦,你用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司徒蓝樱撇了撇嘴,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佯装委屈地回答:“奴家实在没什么能给您的了,若是吃饭不行,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梨央咯咯地笑:“我才不要你,整日养尊处优,性子骄纵,不如请尊佛祖回来供着。”

    “好你个没良心的!”司徒蓝樱故作气恼地拿发簪往她腿上戳。“刚刚有一点人气,就开始嫌弃糟糠之师了,快说,你跟谁好去了?”

    秦梨央拉着她的手,边笑边躲:“本官可受不了你这醋坛子,需得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才能操持好内务。”

    两人正打闹着,突然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是有位客人想来后台约见司徒小姐。

    司徒蓝樱不由皱起了眉头,她现在是当红歌星,派头摆得很足,除了城中的达官显贵,普通歌迷可不是想见就给见的。更何况,她现在陪着梨央,实在懒得抽身。

    “就说今儿个太晚了,改天再见吧。”她随意交代道。

    “那位客人说,请您先看了这个再做决定。”小丫鬟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如果每个人都见,我可是要累死了。”

    司徒蓝樱有些不耐烦地将纸摊开,随意扫了一眼上面清秀的小楷,表情瞬间僵住了。

    梨央见她脸色不对劲,赶忙问道:“怎么了?谁要找你呀?”

    “啊——”司徒蓝樱缓和了半天,勉强对梨央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还是要见一下,免得日后再来叨扰我们。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秦梨央虽然隐隐有些不放心,但她们师徒间有种无言的默契,只要司徒蓝樱不说,她也不会多问什么。

    梨央回去后,司徒蓝樱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衣服和发型,确保自己气色还不错后,对守在门口的丫鬟说:“请她进来吧。”

    化妆间简陋的小门被拉到最开,走廊上橙黄色的灯光将刘凌娥瘦高的身影投映在墙上,形成一道扭曲怪异的线条。这个女人的嗓音原本是尖锐的,此刻却故意将调子压得很低,声带摩擦出一种阴森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瘆人。

    “久仰大名,司徒小姐。”

    司徒蓝樱挺了挺后背,摆出一副坦荡的笑容。“幸会,冯太太。”

    刘凌娥点了点头,没跟她客套,径直走进屋里,眼睛瞟了一圈,似乎对满墙花红柳绿的演出服和各种造型夸张的廉价饰品很感兴趣,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到司徒蓝樱的脸上——即便她今天的造型还算收敛,但舞台妆厚重的脂粉,满脸的金闪以及夸张的眼睫毛,凑近了看,还是叫普通人有点不适应。

    刘凌娥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抬头对司徒蓝樱说:“你也坐下吧。”

    嚯,又是一个反客为主的家伙。

    司徒蓝樱并没有坐,她抱着肩膀,轻轻靠在化妆台上,垂眼看着那个女人,淡淡笑道:“感谢您在雏星大会上给秦梨央投票,帮了我们的大忙。”

    刘凌娥也跟着笑了,只是笑起来颧骨高耸,上挑的嘴角愈发尖锐,在昏暗的灯光下,丝毫没有亲切之感。

    “反正你也要嫁到冯家来,就当是提前下聘礼了。”

    司徒蓝樱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锁,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冯先生要娶你,很早之前就跟我打过招呼了。”她继续诡异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透着精明锐利的光。

    “司徒小姐万万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冯家想要成就百年基业,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是最根本的大事。你若嫁进来,我作为正房,自然会以诚相待。”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司徒蓝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牛头马面没见过,早就练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偏偏这个刘凌娥,自打进了屋子起,就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司徒蓝樱擅长揣测人心,却无法从那双黑黢黢的瞳孔中看出半点真心实意或者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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