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狠话

    王玉衡听说司徒蓝樱离开了陈阳城,感觉有些意外,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那女人有太多令人生厌的地方,无论是她惹下的麻烦还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亦或是在风月场上留下的烂名声。王玉衡虽然短期内不会动她,但保不准日后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看看,现在她识趣跑了,也省得浪费心神了。

    接下来,他在婚姻上的计划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了。

    与秦梨央成亲这件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知道小姑娘不喜欢自己,甚至可能已经动了逃跑的念头,但他并不在乎,强人所难本来就是他人生的乐趣之一。

    一个十五岁的毛丫头,没有亲人,没有师长,甚至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还不是任由他摆布?当然了,他在陈阳城一手遮天,即使有这些人在,他依然可以为所欲为。这样想来,心情更加舒畅了。

    第二天他派人找来陈德,正式商议与梨央的婚事。

    陈德最近十分苦恼,剧团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各种上流宴会又被司令府明令禁止,每条赚钱的路子都被堵死,手头还有十来个姑娘要养,真是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头发都白了一大片。现在听说司令大人要娶秦梨央做正房太太,欢喜得差点在媒人面前蹦起来。

    王玉衡是什么人?那可是整个江南地区最有权势的男人,轻轻吹口气,大地都要跟着抖三抖,跟他比起来,刘明德和冯斌卫算个什么东西!他被巨大的喜事砸昏了头,觉得秦梨央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福星,刚出道就能捞金不说,现在又钓到了王玉衡这条大鱼,可比穆阳雪和司徒蓝樱两个蠢女人出息多了!

    自己是秦梨央的半个爹,那不就成了王玉衡的老丈人?以后在陈阳城做事,岂不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哈哈哈哈,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乐呵得够呛,完全忘了梨央也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当然,他确实不需要在意这些,只要一纸生死契握在手中,剧团的姑娘对他来说跟牲口没什么区别 。

    梨央最开始听说王玉衡要跟自己结婚,觉得此事非常离谱,认为他只是心血来潮,等冷静下来就会不了了之。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直接带着媒人来见陈德了。以他好面子的个性,要是把事情闹大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梨央很明确自己的想法,就算剃了头发做尼姑,也绝不可能嫁给王玉衡。

    她一时急火攻心,甚至想跑到陈德面前以死相逼来反对这桩婚事。好在司徒蓝樱教过她一条最基本的处事原则——遇事不要冲动,多动动脑筋,总会找到一个最优解。

    于是她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可行的解决办法。王玉衡在陈阳城一手遮天,明着反抗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最好的办法就是带淮安逃离这里,但靠她自己还不行,需得请人来帮忙......

    还有谁能帮忙呢?最亲近的王泗源和司徒蓝樱都离开了陈阳城,要说门路宽且胆子大的,只有那位龙公子了。仔细想来,龙茗已经很久没在城里露面了,保不准是因为《蔷薇子弹》的风波逃出去避风头了。他这人向来神秘,梨央又跟他不熟,只能去柳垂怜那里碰碰运气。

    巧得是,柳垂怜最近也正在为龙茗发愁呢。半个月前,龙茗突然给她留下一笔钱,说要去外省工作一段时间,虽然嘴上再三保证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但一走就是音讯全无。恋爱中的姑娘哪经得起这种等待,一怕他出事,二怕他变心,每天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梨央本是为自己的事而来,但看到柳垂怜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只能先把她安慰好。两个姑娘一直关系不错,最近又都遇上了烦心事,关起门来说话,很快就把所有委屈都倾述出来。

    柳垂怜着实没想到王玉衡会把主意打到梨央身上。

    梨央直言自己一定会逃出去。

    柳垂怜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在感情上受委屈,只能劝她万万不可冲动。

    “陈德在圈子混了这么多年,对付姑娘有得是手段,就连穆阳雪和司徒蓝樱都不敢公然忤逆他,更何况你这种没有根基的新人。再说,你要嫁的可是王玉衡啊,陈德怎么可能放过这块肥肉?你先冷静下来,好在他也不急于成亲,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梨央耸了一下肩:“我现在已经很冷静了。”

    柳垂怜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和王玉衡,怎么看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他为什么突然要娶你?”

    梨央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要是知道还好了呢。”

    两人聊了一晚上,气氛也稍微轻松了些 ,柳垂怜玩笑道:“是我们小梨妹妹太有魅力了,就连司令这样成功的男人也抵挡不住呢。”

    梨央的脸皮噌一下红了,啐道:“你还打趣我,我怎么比得上你,能得到陈阳第一公子的青睐。”

    柳垂怜没有反驳,微微仰起头,似乎对这件事颇有些自豪,少顷,她凑近梨央问:“老实跟姐姐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啊——什么男孩子?我压根就没动过那种心思。”梨央又羞又恼地回答。

    “哦?真的吗?”柳垂怜明显不信,托着下巴故作深思道:“让我猜猜,你喜欢的应该是王参谋那种男人吧。”

    梨央愣了一瞬,随即抄起手边的靠枕佯装锤她:“谁喜欢他了,整天吊儿郎当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柳垂怜捂嘴一笑:“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十分般配。”

    梨央神色稍微正经了一些,考虑片刻,认真回答道:“其实我刚认识泗源哥的时候,还以为他和司徒小姐是一对儿,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他们之间确实有一种微妙的默契,但这种默契似乎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友谊。相比之下,他们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给予了太多照顾,可能并没有所谓的偏爱和占有欲,但对我而言,这种感情已经胜过男欢女爱了。”

    柳垂怜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了,转而正色道:“王参谋现在威风得很,听说他在西面招募的军队,已经壮大到数万人了,而且全部装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将来攻下陈阳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你有那个意思,一定要抓住这座靠山,仅凭你自己的力量是反抗不了王玉衡的。”

    梨央并没有抱王泗源大腿的奢望,但想到他的现状,内心实在是百感交织。王泗源确实威风了,要不是他派人劫持了冯斌卫,刘凌娥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司徒蓝樱,但如果他的事业进展得更快一些,说不定程冬雨就不会死了。

    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王泗源从来没有亏欠任何人,他勇于挑战王玉衡的权威 ,大胆追求自己的前程,无论成败与否,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了。

    梨央现在唯一希望的,是王泗源永远不要回陈阳城,永远不要跟王玉衡兵戎相见。两人虽是同胞兄弟,但王玉衡的心机和手段,绝不是青涩的王泗源能够招架的。

    *

    王玉衡再次找上秦梨央,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人做事总是猝不及防,每当梨央感觉他对自己失去兴趣了,他就会突然蹦出来送上一份意外之喜。

    见面后,他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有两件事。”

    梨央不情不愿中又带了点阴阳怪气:“您能找我商量什么事啊?”

    王玉衡严厉纠正道:“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梨央哑口无言。

    王玉衡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严肃:“你不用紧张,我说的都是好事。”

    “第一件,等到明年成亲的时候,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梨央心里咯噔一下,凭王玉衡的性格,他口中的大礼绝不会是璀璨钻华的“鸽子蛋”那种东西,保不准又是什么她无福消受的惊喜。

    他一开口,果然语出惊人:“我要把极乐明辉塔送给你。”

    梨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老天爷,我要一座塔有什么用?!

    “我会把宝塔改成你的名字,让全城所有人见证,你是我王玉衡明媒正娶的太太,这份荣誉难道不够吸引人吗?”

    “呃......”此时此刻,梨央简直动了杀人的念头。

    王玉衡没有在意她的情绪,稍微收敛了一下神色,压低嗓音道:“第二件事,王泗源那小子,不能再留了。”

    梨央瞬间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玉衡将自己几个月前出师未捷,半路折返的事隐去不说,只道:“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已经给了他很多条退路,可他却不知收敛,一意孤行,肆意扩张兵力,甚至打起了陈阳城的主意。”

    梨央额头冒出一层汗来,急着辩解道:“他怎么可能跟您争夺陈阳城呢?且不说有没有野心,无论胆识、谋略、还是才能,都不允许他这样做啊!”

    王玉衡冷笑:“你以为他靠自己的本事,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这么强大的兵力,这么先进的武器?”

    梨央蹙紧眉头,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王玉衡用军靴踏了两下地面,阴沉地说道:“那个叛徒,正在用我们脚下的宝贝,铸成枪支弹药,再对准你我的脑袋。”

    “不过他会付出代价的。我定要取下他的项上人头,悬在极乐明辉塔的塔顶,让他听着泗水河鬼魂的咆哮声,明白做叛徒是怎样的下场。”

    梨央又惊又恐,忍不住颤抖着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他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啊。”

    王玉衡抬了下眼皮,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你说他会回来吗?我们定亲的时候。”

    梨央实在不想接他的话茬。

    王玉衡交叠着双腿,自顾自道:“他一定会回来吧,你们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他肯定也想看到你穿红嫁衣的样子。”

    梨央突然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王玉衡大张旗鼓地迎娶自己,不会是为了激怒王泗源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自作多情了,王泗源虽然算不得雄才伟略,但也不至于为了女人放弃拼死闯出来的事业,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那种男情女爱。

    王玉衡这人也奇怪,之前一直怀疑司徒蓝樱跟王泗源有染,司徒蓝樱离开后,又怀疑到自己头上,难道王泗源身边非得有个图谋不轨的女人不可?

    梨央不太理解成年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更无力阻止两方势力兵戈相向,只能卑微地祈祷事情出现转机,她和王泗源都能顺利度过难关。

    *

    时间一晃又过了十个月。

    田博汉团队日夜赶工,一座飞阁流丹的宝塔终于矗立在了红河滩滩头,王玉衡如承诺一般,执意将塔的名字改为“呈央明珠塔”,意为“熠熠明珠,呈予挚爱”。

    刘诚毅一开始还不懂,怎么好端端的名字突然就要改了,为此还专门请来周易大师重新测算。大师听后连连摇头,认为此名不吉,恐要引来大祸。奇怪的是,王玉衡并没有因此改变想法,仿佛又变回了年轻时那个不信鬼神只信拳头的硬汉子。

    这大半年来,王泗源的事业并没有预期那般顺利,军队虽然表面风光,内部却积压了数不清的问题。

    由于兵力扩张过快,凭王泗源自己的能力难以掌控全局,于是霖海那边派来一队人马协助他管理大军。但很快,梅浣之等元老与外人之间的矛盾便激化开来,军中渐渐人心动荡,士气低迷。王泗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案。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就像暴风雨瞬间席卷了平原,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回过神来,只剩下遍地残骸,满心伤痕。

    几个月前他还自信满满,意气风发,而现在只感觉坐在架空的王座上,风刀霜剑直往脸上刮,所有的苦楚只能往肚子里咽,身子稍微动一动,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王玉衡像老鹰一样,用锐利的眼睛时刻盯着他,却并不心急,只是时不时给他一点苦头吃,慢慢消磨他的耐心。

    就这么纠缠了大半年,王玉衡突然出兵,奇袭驻扎在凉雨谷的主力军队。

    王泗源的队伍实际上都是些瓦合之卒,短短三天就被王玉衡打得溃不成军,血流漂杵,死伤惨重。王泗源在梅浣之等人的庇护下勉强保住一命,连夜抄近路逃至霖海郊县,得到叶鹤桐的庇护,才免于被王玉衡派来的追兵缉拿。

    *

    王玉衡坐在宽大的写字台旁,将前线寄来的信件丢到一边,继而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微微阖起眼睛来。

    这次讨伐王泗源,他甚至没有亲自出马,只是在后方提了点建议,就把纸老虎打回了原型。或许是胜得太过轻松了,他心里非但没有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反而多了一丝空虚和落寞。那个臭小子,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难道真像吓唬秦梨央的那样,把王泗源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抬头看向老司令的照片,无声地问道:“你说,那丫头能给我生个儿子吗?”

    “这个家,靠我自己,能撑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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