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姻缘

    随着城中对《蔷薇子弹》的讨论愈演愈烈,梨央终于明白了这部电影为什么要偷偷拍摄,又为什么一夜之间全城下映。龙茗这个疯子,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竟然将司徒蓝樱也拖下了水。那小子躲在幕后,王玉衡未必能把他揪出来,但司徒蓝樱可就危险多了,她是女主角,从头到尾拍了几百场戏,要说不知道电影的隐喻,谁会相信?

    王玉衡是小人,非君子,绝不可能忍下这口气。梨央愈发懊悔自己没能尽早将司徒蓝樱救出来。冯家虽然富裕,到底不过是商贾之家,如果王玉衡存心报复,冯斌卫肯定保不住她,这样下去可就危险了。

    司徒蓝樱儿时的梦想是成为比穆阳雪还红的大明星,享受无数歌迷的追捧和赞美。

    现实往往荒诞又可笑。

    《蔷薇子弹》让司徒蓝樱一夜爆红,成为了全国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可她本人却被关在一间只能看到方寸小院的昏暗房间里,整日沉浸在烟雾缭绕的虚妄世界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过得“逍遥自在”,但冯府最近却不怎么太平。

    自从电影上映以来,大宅每天都有无数人登门造访 。有专门来目睹大明星芳容的普通影迷;有希望司徒蓝樱再度出山的影视公司经理;有蹭热度的小报记者;甚至还有心思不纯的人深更半夜砸门。虽然宅子每时都有家丁看守,但如此频繁的骚扰,还是叫人烦恼至极。

    刘凌娥将大门紧闭,每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可谓坐立难安。

    她之前有过几次探班,但并未关心过电影剧情,没想到司徒蓝樱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拍这种掉脑袋的玩意儿!事出之后,冯斌卫第一时间去司令府赔罪,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以往王玉衡心情再差也不会直接甩脸子,看来问题真是严重了。

    事实上,不止王玉衡,司令府中利益相关的人全都气得跳脚,恨不得将参与电影的人都抓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全拖去枪毙了。当然了,谁也不是傻子,除司徒蓝樱外的所有人都在电影上映前溜之大吉了。

    至于为什么还没找司徒蓝樱开刀,不过是因为当前舆论压力太大,他们不敢顶风而上,不过这笔账可记得清清楚楚。

    *

    王玉衡是把硬骨头,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刘诚毅也不忘之前的承诺,开始着手帮他物色合适的姑娘。按理说,司令大人身世显赫,仪表堂堂,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但即使是刘诚毅这种花丛老手,也猜不透他到底喜欢哪种女人。

    就说龙莹吧,除去红杏出墙这码事,绝对是一顶一的绝色佳人,可也没见王玉衡多稀罕人家啊。他琢磨了一晚上,觉得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肯定不屑于普通人的情情爱爱,婚姻大事更需看重利益关系和风水命术,不如投其所好,请一位擅长紫微斗数的大师,帮他算一算,城中哪位闺秀担得起司令太太的名号。

    若是往日,王玉衡断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但这次却意外地答应了。

    见面当天,大师穿了一身青色长褂,瘦削的下巴上蓄着山羊胡子,满头华发,目光如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世外高人。

    三人在茶室落座,刘诚毅贴在大师耳边报了司令的生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王玉衡将刘诚毅差了出去,而后向大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讲。”

    姻缘在命数中倒也不算什么机密,大师却讲得格外慎重:“您的命宫主星是七杀,性格坚毅,事业上高瞻远瞩,有勇有谋,注定会成就一番伟业,不过婚姻上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夫妻关系就像蚌里的砂砾,只有互相打磨才能成为美丽的珍珠,您为人坦直,眼里容不得沙子,不但不利于婚姻,甚至会引来祸端。”

    大师语气顿了一下,王玉衡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您的夫妻宫主星是紫薇和天相,寻找伴侣最好也是命宫在此星的姑娘,性格开朗热情,富有好奇心和进取心,善于交际,喜好艺术,与您相似又互补,婚姻方可美满。”

    “我的前任夫人也用你们这套方法推算过,方方面面都合适,怎么还是没有好结果?”

    “依老夫看来,您的命格强硬,而那些名门小姐往往长于深闺,才情有余,见识不足,命里的个性都被打压了,很难配得上您的格局。”

    “你的意思是,我该找个山野妇人?”王玉衡蹙眉。

    “您位已至此,妻子不必再去挑选门当户对的闺秀,与您性格相配,让您心生喜爱的女人,才是最合适的。”

    王玉衡认为他的话不无道理,却也非常困惑:“这样说来,范围不就更大了,叫我到哪里找?”

    老先生笑道:“男女婚姻,最重要的是一个“缘”字,有缘人往往不需要刻意寻找,她早晚都会出现,亦或是早已出现,带给您心弦颤动的感觉,只是您还未察觉到罢了。”

    “我会心动?”

    王玉衡托着下巴,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爱情是麻烦又无用的东西,自从龙莹死了之后,他一心事业,甚至很久都没动过续弦的念头,就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觉得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莫非是有缘之人已经出现了?他敲了敲太阳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

    顶着这段时间的低气压,秦梨央终于盼来了一个久违的好消息——失踪的程冬雨出现了。

    据提供信息的人说,程冬雨跑到了城郊一户海关官员的家里做零工,最开始因为干活没力气差点被辞退,后来不知怎的,主人发现他写得一手好字,就安排他进办公室做了份抄写工作。没想到这小子非但不感恩,竟然还偷了公家的东西!

    原本主人心善,说把东西还了就放他走,可他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死活就是不交代,把主人逼急了,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了一夜。可怜见儿的哟,整座院子都是他的惨叫声,打到最后,浑身血肉模糊,连人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听到这里,梨央急得满头是汗,忙问程冬雨现在怎么样了。那人似乎也不太清楚,只说他被几个家丁抬着丢进了郊野的林地里,就算当时还有一口气,估计也活不长了。

    梨央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被人扶着喝了几口凉茶才稍微冷静下来,觉得这事未必保真。

    程冬雨在她心中一直是翩翩公子的形象,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也保持着高雅的气节,怎么可能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况且,刘明德死后,司令府和刘家都在追查他的下落,他为什么要留在如此危险的陈阳城?既然选择留下来,又为何不与自己联络?

    无论真假,只要有消息就是有希望。梨央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早就匆匆出门,托人寻找新的线索。这种时候,她还挺庆幸自己跟陈德跑过一段时间场子,否则未必有人脉和财力去解决这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

    事情安排妥当后,天上飘起了一点小雨,梨央撑着伞独自往公寓的方向走,走着走着,突然看到街角处立着一道笔挺的身影。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最近碰到司令大人的频率太高了一点。

    王玉衡倒是难得一个人,身边连个警卫都没带,悠闲得好像专程在这里散步。虽然黑色的伞檐下边只露出半张脸,但梨央知道,那双锐利的眼睛肯定注意到自己了。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打声招呼。

    往前走了十来步,她的主动终于换来了司令大人高傲的转头。匆匆一瞥的视线中,秦梨央穿了一条素色旗袍,上半身批了件羊绒外搭,头发烫了卷,面色素净,却依然十分漂亮。这个年纪的姑娘好像无论怎么打扮都是漂亮的。

    看着眼前这张过于冷淡的脸,梨央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他却突然蹦出来一句:“我要跟你聊一聊。”

    梨央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脑海中飞窜出许多不妙的想法。虽然自己与王玉衡并无过多交集,但几乎身边每个人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找麻烦。现在那帮人逃的逃,躲的躲,只剩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软柿子,要是被他绑架了,借以报复司徒蓝樱或者威胁王泗源......

    好吧,这么想可能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但王玉衡这种小人,保不准会使出什么损招......

    “咳咳。”王玉衡不给她胡思乱想的工夫,冲着路边的汽车使了个眼色。

    梨央被他的气势压倒一头,别无他法,只能乘车一道去了司令府。

    王玉衡的办公室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简洁利落,没有任何的装饰,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油墨味,不算难闻,但对于出身红粉场的小姑娘来说,陌生得叫人有些不安生。

    宽大的办公桌横在屋子中央,像一条河流,将沉默的二人分隔在两岸。王玉衡微微侧着身子,并没有看向秦梨央,只是用扳指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王泗源说过,这是他在审讯犯人之前的习惯动作,他会表现得格外有耐心 ,在滴滴答答的钟声中,一点点突破犯人的心理防线。

    我不至于成了犯人吧!

    梨央咬紧嘴唇,不知不觉中,心跳的节奏已经跟扳指的节奏趋同了,她感到呼吸困难,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司令,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玉衡的手指在桌面上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些动作有些多余,于是将手臂抱在胸前,咳嗽一声,说道:“你,和我结婚吧!”

    梨央感到一道惊雷劈到了自己的天灵盖上,脑袋嗡嗡作响,语言系统都出现了错乱:“您......这是什么啊说的?”

    王玉衡理直气壮地挑眉:“你不是迟早都要结婚?”

    “啊?这......我没想过这些......”

    王玉衡身子向后一仰,慢慢说道:“虽然你年纪尚小,不过婚姻是终身大事,关乎一生的幸福,必须尽早考虑。回头我会跟陈德细聊,将此事敲定下来,至于正式行礼的日子,再等上一年半载也无妨。”

    他的语气过于冷静,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当然,他的身份也不可能随便开这种玩笑,但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梨央张大嘴巴,满心都是震惊和疑问。她和王玉衡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迷倒司令大人的魅力,陈阳城那么多名门闺秀,论家室论才情,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王玉衡见她像一只受了惊吓浑身炸毛的小猫,难得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不用太担心。”

    “虽然我们出身、地位都有很大的差距,但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门第上的偏见,也不像其他男子那般朝秦暮楚,非要个娶三妻四妾不可,你若嫁给我,将来无论是名还是利,都不是穆阳雪和司徒蓝樱那种婚姻可以比拟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梨央稍微冷静了一下,认为他这话说得确实不假,刘明德和冯斌卫虽然富贵,也不过是商人而已,而王玉衡手握兵权,是雄霸一方的风云人物,其胸襟和魄力,权势与地位,远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世俗人不可能没有世俗的想法,一个女人想要借婚姻的力量乘风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不,当然不行,梨央被自己大脑中闪现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使劲晃了晃头。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且不说王玉衡大了她整整二十岁,就那阴晴不定、狠辣无情的性子,也绝非可托付之人。

    “如果,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我就,我就先走了......”

    她实在太慌张了,甚至等不及眼前的男人给出答复,直接起身行礼,而后仓皇地逃了出去。

    王玉衡没有叫住她,只是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暗暗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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