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棋子,弃子

    虽然郑安平死了。
    但她是以降将的身份,死于动乱之中。
    而楚系势力又怎会错过借郑安平,攻击范睢的机会。
    只不过被秦王稷强压下来而已。
    如今,蔡泽已经接管了范睢的外卿势力。
    范睢也已经为成为弃子,做足了准备。
    只是当她劝谏秦王稷责罚白起时。
    却被秦王稷以时机未到为理由,阻拦了下来。
    询问后,方才得知。
    秦王稷在等一个人。
    一个未来能成为秦国君主的孩童。
    虽不知为何要等这位后世之君。
    也不知秦王稷为何会认定那邯郸城内,嬴子楚之子嬴政。
    一定会成为秦国后世之君。
    也不知晓为何要等那个孩子。
    但范睢知晓。
    作为隐忍后宫干政几十年的秦王。
    嬴稷从来就没有昏庸无能等一系列的标签。
    行此事,定然是有自身的考量。
    而她,只用做好一个棋子。
    甚至是一个弃子应该所做之事便可。
    范睢看向门口老仆。
    目光从惶恐与释然,转变为了深邃。
    那眼神虽凝视着老仆,但似乎是穿越了时间长河,落在了那郁郁不得志的,过去的自己身上。
    “先生,可愿助寡人?”
    “君若不弃,我必誓死相随。”
    “寡人得先生,犹如文王得子牙,孝公遇商君矣。”
    “大王!睢必以性命,护持大秦万年。”
    最终,范睢的思维定格在,两人的手紧紧相拥。
    一缕风吹过。
    墨汁滴落在竹简上。
    而范睢鬓角白发,也粘在了满是泪水的脸颊上。
    “家主,家主。”
    老仆的轻声呼唤,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范睢。
    “人一老,这双眸子便不听了使唤。”范睢放下笔,擦掉泪水,“去将远客请进来。”
    “诺。”
    老仆拱手退下。
    望着老仆逐渐远去的背影,范睢呢喃自语,“大王,臣不负秦。”
    片刻过后。
    嬴政一行人,来到了书房。
    范睢目光定格在嬴政身上,“你……你是嬴政?”
    “嬴政见过应侯。”
    范睢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与大王等了你好久,大秦亦等了你好久。”
    嬴政不明所以。
    秦王宫内。
    空旷的宫殿内。
    秦王稷坐于王椅上假寐。
    黑白相间的熊猫皮褥盖在身上。
    不过,兴许是宫殿阴暗,又或者是秦王稷老迈。
    哪怕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打着摆子。
    身侧宦官见状,连忙让手下再去抱皮褥过来。
    待皮褥抱了过来。
    宦官欲要将皮褥,盖在秦王稷的身上。
    却未曾想惊醒了秦王稷。
    宦官惶恐,抱着皮褥不知所措。
    秦王稷瞥了她一眼,“如此唯唯诺诺,岂能称为女子?”
    她紧紧身上的皮褥,“如今是何时辰?怎的如此寒冷?”
    “回大王,未时。”
    “未时?”
    秦王稷陷入了沉默。
    未时,不过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
    良久,秦王稷才开口,“去点燃火炉。”
    此言刚出,秦王稷连连咳嗽。
    “大王,要不还是再眯一会吧。”宦官上前,贴心的拍打秦王稷的后背。
    秦王稷深吸一口气,方才止住咳意,“寡人歇得,大秦歇不得。”
    就在此时,门外有呼喊声响起,“启禀大王,应侯求见。”
    秦王稷拿起竹简,“让她进来。”
    “诺。”
    视线转移到竹简上。
    毫不意外的,又是为了弹劾范睢的内容。
    秦王稷将竹简随手一扔,“等会拿去烧了,为寡人取暖。”
    “诺。”
    宦官拾起竹简,将竹简扔进火炉中。
    “臣范睢,拜见大王!”
    范睢的声音,骤然响起。
    秦王稷抬起头,看向范睢。
    可刚要说话,便被范睢脚边稚嫩的孩童吸引。
    虽然没见过这孩童一眼。
    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让秦王稷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后人。
    秦王稷神色激动的站起身。
    哪怕身上皮褥掉落,也丝毫不感觉寒冷。
    反而有股暖流直击心灵深处。
    她颤抖着嘴唇,朝着嬴政招了招手,“好孩子,你且过来。”
    嬴政昂头挺胸,走到秦王稷身前。
    她打量着秦王稷,“你便是六国传言,秦虎狼之君的秦王?”
    “放肆,哪来的顽劣孩童。”宦官横眉冷对,“竟敢对大王无礼!”
    “你才放肆!”秦王稷瞪了宦官一眼,声音无半分老态,“寡人之事,岂容你这腌臜小人插嘴?!”
    她手指殿外,“给寡人滚出去!”
    宦官见秦王稷暴怒,不敢出言。
    连滚带爬,退出宫殿。
    秦王稷蹲下身子,慈爱的注视着嬴政清澈如水般的眸子,笑道:“那是寡人强大,她们惧怕寡人。惧寡人如惧猛虎也。”
    她温柔询问道:“你可惧寡人?”
    “不惧。”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嬴政挺起胸膛。
    毫不畏惧的与秦王稷对视。
    秦王稷大笑两声,“不惧好。不惧好。不过,你为何不惧?”
    “因政也会成为猛虎,猛虎又何惧于猛虎?”
    秦王稷听后,连连大笑。
    从太子莫名死于魏国后,她就没有像今日这般笑过。
    秦王稷将赢政抱了起来,颇为骄傲的对范睢说道:“范睢,你可曾听到?寡人曾孙,要成为寡人一般的猛虎。”
    “大王,臣听到了。”范睢眼中含着热泪,“臣恭贺大王,恭贺大秦。愿大王万年,愿大秦万年!”
    秦王稷看向赢政,“寡人等了你好久。天不负寡人,不负大秦。”
    赢政似乎没听到。
    又或者压根就没听懂秦王稷话里的意思。
    她伸手去抓秦王稷头上冕旒垂下来的玉珠。
    仿佛这玉珠对于嬴政,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
    秦王稷有所察觉。
    她手指着头顶象征王权的冕旒,“你喜欢这个?”
    嬴政点了点头,“喜欢。”
    秦王稷将嬴政抱到王椅上。
    而后缓缓取下冕旒,以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态,慢慢将冕旒放在嬴政的头顶上。
    冕旒又大又重。
    几乎盖住嬴政的半个脑袋。
    赢政只能双手扶住冕旒。
    而后身体向后微仰。
    依靠着王椅,抵住冕旒的后方。
    如此方能将双眼显露出来。
    赢政左手放于王椅扶手。
    右手则放于王椅上。
    因微微后仰而从抬高的脑袋,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着下方的秦王稷与范睢。
    那双从冕旒中露出的双眼,尽显威严与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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