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身怀宝藏，会不会派人严加看管？”
    面对炮手的问题，茶玖不答反问。
    “当然会。”炮手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这些异虫也是同样的思维。”茶玖从旁边的武器箱里拣了一颗瞬爆雷，随机砸中一个幸运切叶蚁。
    只见那只切叶蚁被炸烂脑袋后，第一反应不是修复伤处，而是集中所有坚硬的甲壳保护尾巴的某一处。
    茶玖指着那处道：“这就是它们的命门。切叶蚁很清楚自己的躯体具有极强的再生力，所以遇到危险时，它们会集中最坚硬的甲壳保护最致命的地方，因为那里无法再生。”
    众人恍然大悟。
    安娜又开始用狐疑的眼神审视茶玖。
    她试探：“这些杀异虫的技巧，就连我们这种常年在雨林作战的人都不知道。你一个男爵身边的仆人，为什么这么清楚？”
    茶玖懒得再费唇舌自证。
    她不耐道：“这些东西又不难，但凡有头脑的人稍加观察都能发现。你们平时不注意看，怪谁呢？”
    被暗讽了蠢笨又没眼力的队员们神情讪讪。
    是啊，他们没有头脑，难道还不许别人有吗？
    切叶蚁保护命门的举动多明显啊，又不是只给茶玖一个人看，他们不注意观察，赖得了谁？
    安娜也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
    采回了香料根茎，又得知了切叶蚁的致命弱点，本来应该是非常高兴的事情。
    但因为有队员死了，所以小队的气氛明显沉闷许多。
    天黑之后，劳伦斯挑选了一处相对安全和干燥的地方，让人搭起篝火准备过夜。
    安娜抱着腿坐在篝火旁发呆。
    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被包裹起来的同伴尸体，又想起了他临死前被切叶蚁咬成两半的惨状，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背靠大树，正准备闭眼休息的茶玖：“……”
    特喵的。
    刚眯着。
    劳伦斯过去安慰侄女：“这是怎么了？”
    安娜抹了把眼泪，哭着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可悲。”
    “我们的同伴付出性命的代价采摘香料，最后也只能从男爵那里换来十几个星币，连吃一个星期的黑面包都不够。”
    “而那位西莉斯公主，只需要坐在明亮又温暖的宫殿里，就可以轻松享受到这一切。”
    安娜说着说着，眼神里甚至有些怨恨。
    “这位骄奢淫逸的公主根本不会知道，她一个晚上就能消耗完的一车香料，究竟是多少人失去了父亲，兄弟，朋友，才换回来的？她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众人沉默了。
    他们都被安娜这番话带动了情绪，对无望的将来感到悲伤，同时也打心底升起对皇室和公主的怨恨。
    “公主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坐在一旁休息的茶玖忽然开口了。
    安娜和其他人都朝她看去，面露惊讶。
    茶玖神色冷淡，就事论事：“如果没有她对香料的需求，那么皇室就不会花钱收购，你们连这十几个星币都拿不到。想想你们从前不依靠香料过得是什么日子吧。”
    众人不禁开始回想。
    皇室收购香料之前，他们所有能够种植粮食的土地就已经被男爵侵占。
    他们要么饿死，要么捕猎异虫吃它们的肉。后者的选择比前者好不了多少，不少捕猎异虫的人反而死在异虫口中。
    相反，替公主采摘香料的存活率反而更高些。
    安娜不服气：“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感谢这位尊敬的公主殿下，用十几个星币的价格来买我们的命了？”
    茶玖冷静道：“如果你觉得报酬低，那么大可不必接任务，也不拿报酬，这很公道。也没人非逼着你为那十几个星币卖命，一切都是你们自愿的选择。”
    拿钱就要办事。
    而不是边吃着碗里的，边骂着做饭的。
    “更何况公主每年给出的香料收购价格都不低，真正克扣你们报酬的人是这个星球的领主奥斯曼男爵。你们不去责怪他，反而责怪给你们提供一条生路的西莉斯公主，这一点真是令人感到奇怪。”
    茶玖的语气状似不解，实则充满嘲讽。
    队员们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也没得反驳。
    他们的的确确承受了西莉斯公主的恩情，这一点无可置疑，也是今天才看清。
    安娜始终对贵族抱有偏见，也不愿意相信茶玖所说的，西莉斯公主是为了给他们一条生路才假装偏爱这种特殊香料。
    她找出自以为的事实漏洞，质问茶玖：“如果公主是真心想帮助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收购一些更好采摘的香料？这样就不用牺牲那么多条人命了。”
    茶玖笑了。
    她的笑容里不带任何恶意，只有满满的惊讶，好像听到了一个三岁孩童说出了什么稚嫩可笑的话。
    安娜不解，皱眉：“你笑什么？”
    茶玖毫不客气：“笑你蠢。”
    劳伦斯在安娜发飙之前及时按住了她。
    “好了安娜，这位小兄弟的意思我能明白。”
    他看了眼茶玖，眼底有深深的探究。
    “如果公主殿下收购的东西容易获得，那么男爵大人会选择派出自己的军队去收集，根本轮不到我们卖命赚钱。”
    “而如今香料根茎的采摘过程艰险，男爵不想耗损军队，才会出钱雇佣我们去采摘香料。”
    所以说这也是一种筛选。
    容易得到的好处大家都会争抢，哪里轮得到这些穷人？
    可若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自然会筛掉那些生活并不是很窘迫，不愿意冒险的人，让这份布施落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上。
    劳伦斯已经开始怀疑茶玖的身份了。
    看问题如此深刻入里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仆？
    茶玖也不怵他打量的目光。
    她低下头，盯着还躺在自己腿上，紧闭双眼的兰斯，似笑非笑：“醒了就睁眼，别装睡了。”
    两秒后，兰斯才假装刚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
    “殿下，您有没有受伤？”
    装睡是真，关心茶玖的身体也是真。
    “好得很，听了多少？”茶玖问。
    兰斯老实：“从您嘲讽他们不想干可以别干，别拿了好处又卖乖的时候，属下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