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白夕落的病情开始加重。

    她的症状不再只是单纯的久睡。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痛意终于还是找上了她。

    她藏得极好。

    她自认为她藏得极好。

    “星如,今天的菜有点咸了,你得空了和厨房知会一声,下次少放点盐。”

    白夕落转过头皱着眉和星如抱怨的时候,我趁她不注意,夹起菜尝了一口。

    味道很淡,是她平日里的口味。

    “怎么又起风了啊,外头的树叶吵得人头疼。”

    秋天已经来了。

    我坐在床榻边捏着白夕落的手指哄她入睡,她挣脱开来,揉着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抬起头看向院子,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零星的几片叶子挂在树上,一动不动。

    风没来过。

    “是我泡的茶不好喝了吗?茶楼今天连往日的常客都不来吃茶了。”

    白夕落坐在柜台边,换了姿势,肘着胳膊用手撑着头。

    我看了一圈坐着的客人,我往日里总会见到的人都坐在他们各自常坐的位子上。

    我不知道落落说的是哪个客人。

    “我有点冷了。靳夜,我今日想早点歇息。”

    白夕落刚刚还觉得热,推开了我递给她的汤婆子。

    窗外太阳还没下山,酉时刚过,她用晚膳的时候还眼睛亮亮得看着我说要和我出去转转。

    我扶她进房间,看着她睡下,帮她掖好被子。

    她疼得轻微蜷了下身体,然后迅速看了我一眼。我装作在帮她放床幔,移开了视线。

    见我没发现,她咬着唇重新躺平。

    我不忍心去看。

    白夕落用眼神问我怎么会想起来放床幔。她睡觉从来不会放下来,只当是装饰。

    我找借口:“我怕你觉得亮睡不着。”

    只放了一边的床幔,我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眼睛,“睡吧,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回来陪你睡。”

    她没应声,只是点点头。痛意已经在慢慢蔓延开来,颤抖的声音会暴露一切。

    我没再逗留,疾步走出屋外关了门。

    星如和子沫在旁边的侧室闲聊,语气染了哭腔“小姐今日好像比往常痛意更甚一点。”

    “等天黑了我找周大夫再开点止痛的药,能减轻也是好的。”

    “快去快回,我会好好看着小姐的。”

    “别露馅了,我们继续装不知道就好。”

    有极其轻微的从鼻间传出来的止不住的闷哼声在白夕落房里响起。

    我忍住推门的冲动,倚着门框慢慢蹲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都骗过去了,那就当是,都骗过去了吧。

    冬天来的时候,皇兄应我的承诺,下旨为我和白夕落赐婚。

    不知是不是在弥补我,他亲自找到司天监,选了个良辰吉日。

    御花园里的梅花开得很漂亮,皇兄坐在亭子里赏梅:“据司天监说,会是个雪天。”

    隔了很久再次进宫,我们谁都没再提之前的不欢而散。久违的见面,是很平静的对话。

    白夕落在云歌殿陪皇后聊天。室外风大,我没让她跟出来。

    我坐在皇兄对面,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白梅,白夕落不喜欢。

    “她应该会喜欢。”

    但白夕落喜欢雪天。

    我的王府里种了满院的红梅。

    “拜堂的时候朕应该可以去看看吧。”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当代帝王,因为我闹脾气,卑微成这个样子,我不太适应。

    缘分不是帝王能左右的,他忙于朝政。无论是对对白夕落,还是对我,能做的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想起来白夕落说过的,她很喜欢和皇后待着:“和皇后一起来吧。”

    我难得在皇兄面前笑起来,“落落还挺喜欢你们的。”

    皇兄看我笑,也勾了勾嘴角:“朕一定早点去。”

    我迎娶白夕落那天,果然如司天监所言,下了很大的雪。

    皇兄以我的名义,用我击退蛮夷的护国功,大赦天下。

    我骑马从明府接落落回来,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

    被赦免的那些,我吩咐玖七和魅一派人看着,别让他们下跪。

    我有私心。

    落落盖着盖头在轿子里,她不会看见外面是何景象,她只需要听着陌生人的祝福和欢呼就好。

    但我想再积一点德。

    一点一点积起来,然后通通,回报在落落身上就好。

    到王府门前的时候,雪渐渐小了。

    我下马,拍了拍落在发顶和肩头的雪,掀开了轿帘。

    白夕落坐得端正,乖巧得紧。

    “落落。”我声音很小,怕惊扰了她。白夕落听见声音,抬手想去掀盖头。

    我拉住她停在半空的手,牵着放进掌心:“落落。”我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跨火盆的时候我背你好不好?”

    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靳夜,这不合礼数。”

    “皇兄也允了的。”我撒了个谎,“旁的人我们不管他。”

    白夕落斟酌了一会儿,她空的另一只手又想去掀盖头。

    我觉得好笑,白夕落固执得有些可爱。

    我腾出一只手制止她,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落落,这是由我来掀的。”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洞房之前掀的。”

    “可是靳夜。”白夕落委屈开口,“我看不到你。”

    我愣住,没想过这一层原因。

    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氤氲开来:“流程很快的。”

    我试着哄她开心,“我和他们说好了,拜完堂不闹洞房,我也不用陪他们喝酒。”

    白夕落放在我掌心的手和我十指相扣,我停顿了一下,把没说完的话说给她听,“我们落落,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了。”

    她终于放弃去掀盖头。

    我转过身,白夕落摸索着很乖地趴上了我的背。

    跨火盆很顺利,虽然周围嘈杂声吵得人耳朵疼。

    但我坚持不肯放白夕落下来。

    她在我背上很安静,和我一样不去听旁的人说了什么。

    拜堂也很顺利。

    “夫妻对拜。”

    我和白夕落,正式结为夫妻。

    我在很多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随口说的“我会娶你的”终于兑现。

    然而,急着要看到我的白夕落,没有看到我穿婚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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