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特的手是有些凉。
安塔心底升起了一丝愧疚但很快脑子又被好奇压掉了这些思绪：“你怎么到罗拉文城的？拉莱娜公主放你回来了、不对，公主殿下知道你回来了吗？”
“别着急。我带你去看答案。”杰米特反握住安塔的手，拉着向鹰背森林深处进发。
他们走的是一条以往较少走的路线。道路有很明显被剑刃劈砍清理过的痕迹，痕迹都很新，应该是杰米特清理出来的道路。
这就很奇怪，如果是从奥纳唐来到罗拉文，是不会经过鹰背森林的。
没多久，前方的景象就解答了安塔的疑惑。
在树林围绕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大型魔法阵微微闪动着红色的光芒，显然刚刚被使用过没多久。安塔马上发现，这个魔法阵是以大量的魔息驱动的，而不是地上种族普遍使用的魔力或者自然魔力。
“这是我们发现的废弃校舍二楼的魔法阵，是一个远距离传送阵。”杰米特向安塔解释，“上次我说它失效了，是因为在它之上叠加很多一次性的转换魔法阵，全部失效了。我才以为那是一个失效的法阵。可是实际上，这个法阵还能驱动，只是没有驱动的燃料罢了。”
“你就是用这个从王都传送到鹰背森林的？你哪里找到的，嗯，‘燃料’？”
安塔作为魔族，自然知道魔息作为魔族使用的魔法力量，归根结底只是力量的一种形式。但杰米特作为地上界的未来勇者，居然敢直接使用魔息驱动的魔法阵，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燃料来源于魔族。”
安塔立刻明白了：“是那只影魔奇美拉的残余力量？天呐，学院没有及时处理掉它吗？”
“他们只是把哪里封了起来。从物理层面杀死一只中高阶魔族容易，但其残余的能量和混乱的魔法力场非常难处理。他们准备先‘自然消解’一阵子，降低处理的成本。”
这真是把不作为发挥到极致了。
也难怪明确表示要做出改变的爱德华教授能拉到那么多的支持。
“你胆子也真大，敢直接实验这个传送阵的位置……”也不怕被直接传到魔族的老巢去。
“我发现奇美拉的魔息灌注进这个魔法阵时，原本的‘传送坐标’已经失效了，这里是我新确定的位置。”
他不仅敢用，还敢改！
安塔瞪大了眼睛：“谁给你的勇气！”
“因为我想见你？”
安塔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
她偏头：“咳咳，好吧，天才的杰米特大人，您可真幸运，这都让您成功了。那之后你回到罗拉文城的魔息哪里来呢？”
杰米特向四周一挥手：“这里可是鹰背森林。魔法阵内还有一些残余的魔息，我从森林里再逮几只魔族拿他们的魔息当燃料就可以了。”
安塔的小心脏再次颤抖，比刚刚颤抖得厉害多了。
杰米特面露可惜地说：“可惜，奥纳唐那边难以获取魔息，下一次传送过来不知道还要多久。你的等级还不够，我也不敢让你从这边启动魔法阵。”
“没关系，开春我就回奥纳唐了。”安塔安慰他。
他回望她的委屈眼神，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好像把话都说了。
“那把这里告诉叶先生他们？也算是个‘交通设施’吧？”安塔建议。
“不行。这个魔法阵很不稳定，还是魔息驱动的，他们知道后一定会把这个摧毁掉。”杰米特立刻反对，“把这个当成我和你之间的秘密，怎么样？”
“可如果魔族利用这个……”
“等级不在50级以上，根本没法操纵这个魔法阵。如果有这个等级的魔族利用它传送到奥纳唐，就会像那只影魔奇美拉一样被帝国学院的结界困住。那样的动静，不可能不被发现。”
懂了，她如果要用这个魔法阵，要么等人形等级到50级；要么变成50级的魔族后使用这个魔法阵，然后再在传到魔法阵另一端时迅速切回人族小号。
看着安塔若有所思的样子，杰米特以为她还在担心：“帝国学院那边的区域不用担心，这边我离开前也会用防御结界围起来的，不用担心。”
她倒也没有在担心……
“等等，你怎么从帝国学院那边过来的？你不是说废弃校舍被封起来了？”
“既然是人释放的法术，那总归不是尽善尽美的。”杰米特不愿意透露更多，秘法门这样的法术不该出现在一个刚刚摸到高阶门槛的冒险者身上。
他不说，安塔也知道他藏了“小妙招”，信息条等级飙升到70级的记忆再度袭击了她。
“哼！”
杰米特发现安塔难得的、闹小脾气了。
她甚至非常大幅度地甩开了他的手。
“如果你非要知道……”
“我这种连魔法阵都启动不了的人，才不要知道。”安塔冲杰米特吐舌头，找了一个以往经常探索的方向，朝着鹰背森林深处进发，“走吧，去逮几只魔族给你做燃料。如果我没预计错的话，拉莱娜公主肯定要带你参加什么王宫新年祭晚宴之类的吧。”
杰米特紧紧跟上安塔，在她迈步摆手的动作幅度里见机抓住了她的手。
安塔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哼！哼！”
手拿不回来，只好用语气词表达了抗议。
“要几只才够啊，杰米特殿下？”
杰米特状似认真思考，实则忍着笑意：“中阶的话三四只，高阶一两只吧。”
安塔用没被牵着的手反手指了指自己。
杰米特歪头。
“还高阶一两只，您忘了我多少级了是不是？”
高阶一两只，她把自己喂给魔法阵行不行啊？鹰背森林但凡能找到高阶魔族，罗拉文城的警报都要响彻天了。
杰米特立马摆手：“中阶，我们找中阶的就可以了。我自己找，你歇一歇。”
“现在连经验都不让我蹭一下了是吧。”
杰米特语塞。
挑刺挑得差不多，看杰米特面上吃瘪、找回心理平衡的安塔慷慨地放过了他。
两人对鹰背森林中外围的区域已经相对熟悉，在搜寻魔族和魔物踪迹时，还能分神交流着帝国学院开完导师会后的内部情况。
“你是说，帝国学院内部现在大致分为三派。不认同发展魔导科技要维护原有魔法研究的、或者认为发展科技不必在制度上也进行改革的‘保|守|派’；支持推广魔导技术、并相应改变如今学院的管理模式的‘爱德华派’；还有一时间内倾向不明显的摇摆派或者说中立派。那现在那一派在掌控学院呢？”
杰米特告诉安塔：“表面上爱德华教授和他的支持者们声势很大，也在学院长的支持下开始试行各种举措、短期内成立了不少研究课题组。可实际帝国学院内很多管理性岗位和科研资金的来源都掌握在保|守|派手中，掌握巨大财富的贵族们是他们坚实的后盾。”
“所以这事儿还有的磨呢，对吧。”安塔对新学期会有怎么的局面大概有数了，“如果只是拿一届的学生做‘实验’，成与不成，都在可控范围内。可一旦改革的范围向外辐射，动到了更多人的利益边界，那形势的发展就要看各个势力之间的博弈。”
“可我觉得这件事的变数，其实在王室。”杰米特结合他这段时间在奥纳唐感受到的“风向”说道，“如今的国王虽然依仗爱德华教授带来的新技术，但实际上并不认同爱德华教授的改革观念。国王想要的，依旧是守成。这其实也好理解，‘锐意进取’这样的词，总是会出现在新君身上，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爱德华教授会寻求塞维尔王室继承人的支持吗？”
“我想不只是爱德华教授。所有人都想看看，下一任王室继承人会有怎样的倾向。”
这也是杰米特即使再不愿意，今晚也要赶回去参加王宫的新年祭晚宴的原因。
今年的晚宴，不仅仅是王室例行公事的庆祝活动。
还是各方势力探明界线划分地盘拉拢盟友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说到这里，安塔就有疑问：“爱德华教授现在才提魔导科技的事情，那他就一定不是用这项技术讨好了塞维尔王室。那他实际呈献给王室的‘新技术’到底什么？”
杰米特轻咳一声，脸上出现微妙且尴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