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三候

    惊蛰三候,春雷阵阵。

    「想吃香椿炒鸡蛋。」

    花遥风在山洞里,看着悬崖对岸树木都冒出嫩红的新芽。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香椿。

    算算日子,也到了采香椿的时候了。

    “林意迟,一起去采香椿吗?”花遥风问道。

    她需要一个保镖。

    林意迟忙点点头。

    “不过没有镰刀。”花遥风叹道。

    林意迟掏出一把匕首,说道:“这个。”

    “太短了吧。”花遥风有些嫌弃。

    “那这个!”林意迟拔出自己背后的长剑。

    花遥风看了看这把剑,锋利无比,满意地笑道:“就它了。”

    宋淮在一边幽幽说道:“我呢!我也要去!”

    宋淮本来就不喜欢在山洞里待着,总觉得乏闷之极。花遥风好容易提议出去采香椿,差点还不带他。

    “随便你咯。”花遥风调皮一笑,赶紧带着林意迟走出了山洞。

    宋淮赶紧跟上。

    「也不知萧仪何时回来。」

    他轻叹一口气,就嬉皮笑脸追上了林意迟。

    三人在山路间走着,寻找着香椿树。

    香椿嫩芽刚发出时是油亮的棕红色,将将两三片叶子在枝头,还未完全展开。

    花遥风就像寻宝一样,看到红叶在枝头,就要上前看一看。

    若真是香椿,她就毫不犹豫挥剑斩下,然后拣进自己的小背篓。

    “晚上吃香椿炒鸡蛋,嘿嘿嘿。”花遥风不住地说着。

    一路上已经说第三遍了。

    香椿有一股特别的芳香,切碎了炒鸡蛋,芳香扑鼻,只是想想,花遥风就要流口水了。

    “那个是吗?”林意迟指着左边一棵树的红芽问道。

    “那是臭椿。”宋淮瞅了一眼,说道。

    “花遥风!”

    “花遥风!”

    山林里传来阵阵呼唤。

    听得花遥风背后发凉。

    “谁啊,让人渗得慌。”花遥风不满地说道。

    刚刚正在割香椿呢,这一声幽幽传来,真是令人胆战心惊。再胆子小一点,花遥风手都会被割。

    宋淮也感觉不对劲,怕是许进找人寻过来了,便道:“我去帮你看看,你先别出声。”

    花遥风点点头应下,便和林意迟在原地坐着歇息。

    不多久,宋淮便查探回来了。

    “是那天那名女子。”

    “文夏书?”花遥风迟疑了一下。

    “嗯,是她。”宋淮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就是她。

    “不管她,谁知道是不是陷阱。两个黑良心的。”花遥风气不打一处来。

    “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宋淮故作玄虚问道。

    “她死了我都不稀奇,还要感谢老天终于让她死了。”花遥风冷哼一声道。

    “可是我好奇,你不愿意说的事,她肯定愿意说。”宋淮眼神有一丝试探。

    “随便你,懒得跟你说。我要走了。”花遥风蹙着眉头。

    「这个宋淮,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缠。想知道什么就一定要知道,完全不尊重他人隐私。」

    她朝林意迟使了个眼色,二人转身欲回山洞。

    “那我就去问她了!”宋淮对着花遥风的背影问道。

    花遥风叹了口气,回头对他说:“只要你不暴露山洞在哪里,不把她带到我眼前,就随你便。”

    说罢,花遥风就离开了。

    与林意迟回到山洞之后,她也没有心思处理香椿芽,只呆呆坐在洞口,看着远方的山林。

    “你也好奇吗?”花遥风喃喃问道。

    “想知道,但是你不想说就不说。”林意迟柔声安慰道。

    他觉得,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回忆,所以花遥风才不愿意提起。

    他似乎也有一段很痛苦的回忆,每每触及就心口作痛。不过他好像全部忘记了,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但仅仅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他都能感受到心痛。

    “大概每个人都有过去吧。”林意迟难得深沉了一回,与平日里那副赖皮模样截然相反。

    有些……像……萧仪!

    花遥风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又想倾诉一番。

    她一向要强,从不想提及往事,让人看轻了自己。可今日,她觉得,若是大家知道真相,大约宋淮也不会去搭理那个贱人了吧。

    ——

    前年秋季,花遥风还在现代。与许进、文夏书商量,准备开个苗木种子店。

    许进是她谈了七年的男友,俩人等到创业稳定,就打算结婚领证。

    文夏书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花遥风刚毕业的时候,找不到工作,是文夏书管她吃喝,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文夏书说她没有积蓄,但是会做帐,就以工入资。她帮店里做账务,处理财务方面的事,年底分一些钱给她就行。

    许进只出了五万,理由是为了和花遥风结婚,他花光了积蓄付了个首付,买了房子。

    花遥风拿出自己打工五年,省吃俭用攒的三十万,开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花木种子店。

    三人租了房子,也没有开店面,打算暂时只做网店,先卖种子。过几年种子繁殖多了,再卖苗,慢慢做大做强。

    商量好了,三人就到云南去进了不少球根花卉种子。一人带了两个行李箱。

    整整买了十万元的球根。

    花遥风走了不少审批手续,才带上了飞机。

    可途中遭遇雷暴,整个飞机的人都穿越了。

    三人再醒来之时,就来到了此处。

    好在飞机也在他们身边。

    许进先去外面查探了一番,弄清了穿越的现状之后,他带着花、文二人,好好清点了飞机里的行李。

    所有的乘客行李都在。

    好些行李包里还有金银首饰、吃食。飞机里的储备粮也有很多。

    清点之后,三人商讨着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储备粮顶多只能支持三人存活一个星期。

    花遥风决定在这里重振旗鼓,继续开花店。她与文夏书一起,在山上开垦一块地,种下花种子。

    许进则先去集市上找些活计,暂时干些苦力挣些本钱。

    一开始,许进和文夏书也是同意这个计划的。

    三人决心同甘共苦。

    为此,许进绞尽脑汁,和贺家攀上关系,拿上一块地。

    可是大家还没有房子可以住,因此三人一直住在飞机机舱里。

    不久之后,三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在蔓延。

    许进跟着贺家,不知干些什么活计,来钱看起来很快,他劝说花遥风,和他一起投奔贺家去。

    花遥风却觉得机会难得,她的花在这个时代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之后一定能富甲一方。

    可文夏书渐渐的也不愿意跟着花遥风一起种田。

    她说:整日风吹日晒的,种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不如跟着许进到贺家去,轻轻松松来钱快。

    许进整日也只想在外面和地主称兄道弟,干些轻松的活计。

    许、文二人慢慢地都看不起花遥风整日里在地里劳作。

    秋日里是中种球的关键时节。

    花遥风一刻不敢怠慢。

    十万元的种球,今年不种,就会全部浪费。

    她日日从早忙到晚,却没有一个人给她送一口水。

    一日,她忘了带水,口渴异常,坚持了许久,还是受不了,回到机舱,准备拿瓶子去接水喝。

    却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闺蜜,正在机舱里做些苟且之事。

    两人□□,大汗淋漓。

    花遥风气急了,发疯似的,拿起机舱里的锤子,朝二人扔去。

    许进被砸了个正着,一口鲜血吐在文夏书脸上。

    花遥风曾经也嘶声力竭质问过,为什么要背叛她。

    可现实只有“不合适”三个字。

    花遥风太坚持自己的想法,许进渐渐地就厌倦了。

    他整日里看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他觉得,他为何不可?

    一开始,他顾念着与花遥风多年的感情与责任,也不敢明目张胆提出以后想纳妾的想法。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贺家公子妾室如何如何多。不过他每每试探花遥风,得到的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要是想找别人,你就去。你以为我花遥风稀罕你吗?”

    终于,这句话激怒了许进。他决定从文夏书入手,彻底击垮花遥风。

    “你不稀罕我无所谓,你闺蜜就很稀罕我。我许进,想要女人,多的是人送上门。”

    “你不要以为你花遥风有什么了不起的,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现在连你的闺蜜都背叛你了,你还有什么?”

    许进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数落着花遥风。

    “遥遥,对不起,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文夏书知道自己伤害了花遥风,不住地道歉。

    “你们给我滚!”花遥风看着他们二人就恶心。

    “这可是你说的。”许进好似终于解脱了一样。

    他一直想走,可是之前与花遥风的感情,好像给了他枷锁与责任。他还不想抛下花遥风。

    他一直在等着花遥风主动赶走他。

    似乎这样,他才能理直气壮地伤害花遥风。

    终于,花遥风撞破了他和文夏书的奸情。

    他毫不犹豫就要走。

    他要走很久了。

    “只有你这个傻逼才想靠种田发家致富。”许进撂下这句话。

    “飞机里的财物,我们平分。”许进迫不及待清点着包袱。

    “你做梦!”花遥风疯了似的,拿出机舱里的灭火器朝他砸去。

    “你别像个疯子一样。”文夏书在旁拉着她。

    “我像个疯子?文夏书,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有脸说这话吗?”花遥风一把甩开她,操着灭火器就抡到文夏书脸上。

    文夏书顿时被打晕在地。

    “你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杀人也是犯法的!”许进见状大喊道。

    他从没想到,花遥风从前一直软弱,胆小怕事,这次反应却这么激烈。

    花遥风闻言却并不害怕,反而狂笑:“那我和你们同归于尽吧,一命换两命,值得!。”

    说罢,她便到操作室找了把刀。

    可许进毕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上许多。

    两人缠斗之下,许进杀心已起,便将花遥风推下山坡。

    花遥风滚落山坡,撞到一棵树,晕死过去。

    再醒来之时,花遥风跌跌撞撞回到机舱,飞机里的财物已经被许进全部拿走。

    包括所有的衣物、食物、还有一切能取暖的毯子等等。

    整个机舱,除了一些没用的日用品,剩下的全都被许进洗劫一空。

    花遥风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地里的种球。

    后来,她也顾不上种球之间留间距了。

    挖了个大坑,把所有的种球都埋了进去。

    因为她要抓紧时间活命。

    秋天山上还有好些野果。她必须争分夺秒多储存一些食物。

    花遥风捡了好多柴火,板栗,花生,还摸黑去村里偷了些红薯。

    这才勉强度日。

    到了冬天。

    她衣衫单薄,缩在冰冷的机舱里,只能在过道里生火。

    整日里,火不能断。

    否则她就会被冻死。

    她就像冬眠一样,每天逼迫自己躺在机舱里睡觉,保存能量。

    醒来就吃一点点东西。

    如此她挨了一整个冬天。

    到了立春,一共是六十天,整整两个月。

    有些花开了,她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裳,挨着尚还严寒的天气,采摘了些花朵,到集市上卖。

    旁边的摊主都排挤她,不让她在集市上卖花。

    无奈她只能像只过街老鼠,躲躲藏藏地卖花。

    好在,她的花独一无二。

    很快她就卖出去了,赚了两文钱。

    就这样,她受尽冷眼和排挤,终于摸清楚了集市的潜规则。

    要在集市摆摊,必须给这里的街道司送点好处,买个摊位,才能长久做生意。

    花遥风卖了一个月的花,终于攒到了一贯钱,在街道司买到一个“合法”摊位。

    如此,她才能安安心心种花卖花。

    她发誓,自己受的苦,一定要那对狗男女加倍偿还!

    ——

    “我才不要他们轻而易举就死了。死才是解脱。等我更有钱,我一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是因为有了些钱,才有人保护我,那日才能羞辱他们。”花遥风恶狠狠说道。

    林意迟这才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狠毒与杀意。

    从前他看到的花遥风,和她种的花朵一样,不管说多么难听的话,多么恶狠狠,那张脸还是透着美好与善良。

    也是因为受了身心都难以承受的折磨,才能让这样一个人能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

    “没有人再敢欺负你。”林意迟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花遥风的双眼:“除非我死。”

    一阵春风适时吹来,山洞旁边的藤蔓随风轻舞。风好像也吹进花遥风心里,吹起阵阵涟漪。

    「不是风动,是心动。」

    多年后的花遥风,还是念念不忘这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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