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帖

    “陛下今天要来华英宫用膳吗?”

    桃玉:“启禀美人,陛下那边还没派人通传。”

    “这里没有别人,叫我妙仪就好。”话闭,何妙仪肚子抗议了起来,只得尴尬地抿了抿嘴。

    桃玉捂嘴一笑:“我这就去传膳。”

    陆临川不来用膳,桌上的菜食比起昨日少了许多,但仍然是十分丰盛的。

    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何妙仪内心不免感叹自己因祸得福。

    虽然陆临川避无可避,但至少还有美食安抚自己战战兢兢的心。

    “春明桃玉,坐下一起吃。”何妙仪给二人捯饬好碗筷。

    二人有些为难,桃玉率先开口道:“美人这不合规矩...”

    “美人长美人短,一个人吃饭没人管。”何妙仪瘪着嘴,把两人拉到座位上,扶着肩膀摁在椅子上。

    “吃嘛吃嘛。”何妙仪端着碗,看见两人迟迟不下筷子,给二人一人夹了一块炖肉。

    春明看着何妙仪浅浅一笑,率先动了筷子。

    何妙仪咽下嘴里的卤煮豆腐,见桃玉还未动筷,出神地坐着,柔声道:“桃玉?”

    桃玉回过神来,这才动筷吃饭。

    听见殿外有脚步声,桃玉赶忙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这是陛下吩咐给何美人准备的酥山还有冰。”

    桃玉:“美人正在用膳,交由我送进去吧。”

    领头的宫人让身后的小黄门把一大盆冰放在了阴凉处,将一盘酥山交给了桃玉。

    冰淇淋!

    桃玉刚刚才将酥山放置在桌上。

    何妙仪目放金光,拿起调羹对着山尖就是一挖。

    阔别现代美食数日,吃上一口冰的已然成为奢望。

    一勺冰镇过的奶酥入口,清凉可口。

    何妙仪大喜,接连几勺入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美人...这盆冰放哪?”桃玉艰难地端着冰盆进来。

    何妙仪见状从座椅上弹起,双手架在冰盆两侧替她分担着重量:“怎么还有这么大一盆冰呀。”

    春明也赶来搭手,三人合力将冰盆放在了明间。

    “这是陛下让人给您送的冰。”

    何妙仪的手冻得有些麻,不由得注意到桃玉发红的手,握起来揉搓了一顿。

    “美人...”

    “不要喊我美人啦,叫妙仪就好了。”桃玉的手在揉搓之下慢慢恢复了温度。

    盘中酥山共四方,何妙仪给二人分了酥山。用膳过后,何妙仪带领二人围着冰盆散步消食。

    春明:“妙仪,等会要午睡么?”

    昨日开的电视剧还没看完,何妙仪有些心痒痒,但是一想到自己若是关起门来休息,春明桃玉二人也无冰消暑,何妙仪摇了摇头:“不睡,精神着呢。”

    自己也确实该少睡些了,前几日无事可干,一闲下来就睡觉,人都睡懒了。

    找点什么事干呢。何妙仪望天深思。

    之后写字的时候应该不少,不如练练字吧。

    “春明桃玉帮帮我。”何妙仪蹲下去端冰盆,将冰盆端到了书案旁边,给二人拉了椅子在旁侧。

    “我想习会字,你们坐着乘凉吧。”

    何妙仪把自己上次没做完的笔捣鼓了几下,拎了本书磨了墨就开始练习了。

    春明看着她握笔的方式眉头拧得快打架了,终于是出声道:“妙仪...你这是什么握笔方式?”

    毛笔头被捆了好些圈后笔尖硬挺,笔触感和秀丽笔一般,何妙仪的握姿介于中性笔和毛笔的握姿之间,找了个最舒服的手势,在旁人眼里却十分滑稽。

    “这样握很舒服的。”

    软笔头还是有些难控制,但比起她之前的字还是好看了许多,至少糊作一团的黑块少了许多。

    抄完三四页的内容,何妙仪手有些酸,下意识地握着笔甩了甩,溅了自己一身的墨点子。

    “美人!”桃玉惊呼出声,犯了困的春明惊醒过来,看清眼前的情况“呀”了一声。

    “我去打水给你擦擦!”春明快步去打水,留下桃玉和何妙仪相视而笑。

    “奴婢参见陛下。”春明惊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完了!”何妙仪感觉自己衰到了极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桃玉赶忙用衣袖清理她衣上的墨渍,何妙仪搓拭着脸上的斑斑墨点,看殿外那个身影靠近,草草抹了几下只得作罢 ,迎上去行礼道:“嫔妾参见陛下。”

    何妙仪把脸埋了下去,企图蒙混过关。

    “平身,朕就是来看看你,不必拘谨。”陆临川环视后,发现冰盆被放置在书案前,便走了过去。

    符恭站在原位,看何妙仪还维持着行礼的模样,疑惑地偏头打量起她。

    何妙仪敏锐地察觉到符恭的目光,把头又转了转。

    符恭:“?”

    “你是在习字?”陆临川拿起她满是墨点的纸,细细品鉴了起来。

    “是。”何妙仪调了个方向,头顶对着陆临川的位置。

    符恭:“???”

    隔着何妙仪,符恭和桃玉对视了一眼,一个眼中尽是疑惑,一个眼中尽是无奈。

    陆临川放下纸张,看她低着头,狐疑道:“为何低着头?”

    “额...因为...”还未等她编出理由,就被陆临川打断了。

    “抬起头来。”

    何妙仪在忤逆圣意和破罐子破摔之间选择了后者。

    星星点点的墨迹被她粗略抹了一把后沾得整个脸黝黑。

    陆临川罕见地嗤笑出声,好奇道:“你这是在脸上磨墨了吗?”

    “回陛下,不是。”

    “那是怎么弄的?”陆临川坐下,看着窘迫的何妙仪眼神飘忽。

    “嫔妾感觉有些手酸,就甩了甩手...”何妙仪生无可恋,甩手的那一刻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手上握着的是毛笔,最尴尬的时候偏偏又撞上陆临川。

    何妙仪暗暗嘀咕:强烈建议系统内上架黄历,星座运势,让我看看用什么姿势才能避开他。

    “这是你做的笔?”陆临川拿起何妙仪自制的毛笔,仔细瞧着。

    “是。”

    何妙仪内心已经把今天列入一生中最尴尬的日子之一。

    陆临川用余光看了何妙仪一眼,见她还在神游,不动声色地把毛笔头卸了下来,看清空心的笔杆中没有东西,陆临川又安了回去。

    陆临川悦色道:“何美人,来教我用用。”

    何妙仪走上前去,心如擂鼓地拿起了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握,只得拼着本能像抓中性笔一样,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这笔这样握会好写些吗?”

    看着自己歪七扭八的大字,何妙仪也不知如何作答,难为情地嗯了一声。

    陆临川从笔架上挑了只合手的毛笔递给何妙仪,自己又拿起一只,握起笔向她展示握笔姿势:“三指执笔。夹紧些。”

    待何妙仪愣愣地模仿他握笔后,陆临川温润道:“余指靠紧毛笔管。”骨节分明的长手架着清竹紫毫笔,关节微动,毛笔在他手上晃了一下:“这样握。”

    何妙仪闻言照做。

    看来陆临川是把她当学龄前儿童了,这不得给他露一手?

    虽然字写得不怎么样,正常握笔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陆临川落笔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何妙仪三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人正心正,心无杂念。”

    何妙仪全心留意在他笔尖,等待他写下一字时,陆临川搁下了笔,抬眼看向何妙仪,莞尔道:“勤加练习。”

    “嫔妾遵旨。”

    “符恭,去文华阁拿几副书帖来。”陆临川起身吩咐。

    符恭:“是。”

    何妙仪:“嫔妾恭送陛下。”

    不过三刻,便有宫人拿着书帖来华英宫了。

    “何美人,陛下说你每日需临摹一张,交由他查阅。”

    何妙仪刚擦净的脸隐隐发黑。

    或许是上天知晓了她的无聊,特意让陆临川给她“解闷”。

    春明接过了书帖,待宫人离开后,春明询问道:“妙仪,这些帖子放哪?”

    何妙仪环顾了一下,打算放在身旁书柜上:“我来放吧。”

    手在接触到书帖的一瞬间,何妙仪像被火燎了一般收回了手。

    何妙仪眼皮直跳,她上一次看见这幅书帖,还是在晟朝旻宫博物院里,那天她隔着厚重的玻璃橱窗和人潮远远地拍了张照,把这张图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

    我何德何能!

    何妙仪不禁有些热泪盈眶,最后生硬道:“春明你拿好,我先去擦擦手。”

    将书帖安放好后,何妙仪坐回了书案前。

    意外发现自制的毛笔有端倪,笔头末尾的狼毫有些炸开,捆笔头的麻绳也松散了许多。

    何妙仪眼神微动,凝望着下午送来的书帖片刻,默不作声地把笔重新装好,摆在了笔架最显眼的位置。

    换了只毛笔静心临摹起书帖。

    ——————

    桃玉将何妙仪临摹好的纸张递给了符恭。“美人今天午时就醒了,醒了以后看了会书。中午用膳后就习字去了。陛下您走后美人收到书帖一直在看,这是美人临摹的帖子。”

    符恭接过后,轻轻哼了声。

    这摹的,比不得陛下一撇一捺。

    陆临川扫了符恭一眼,符恭把字帖呈上后自觉用三指并紧捂了捂自己的嘴。

    “她今天有什么异样的行为吗?”

    桃玉回想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禀道:“美人今天让我们陪她同桌吃饭。 ”

    “除此以外还有么?”

    “...帖子送来后,美人接帖子之前,说...说要把手擦干净再接。”

    陆临川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旋即哼笑一声:“还有吗?”

    桃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退下吧。”

    陆临川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陛下可是有什么疑虑?”

    “我是越来越摸不透她了。”陆临川的书案上放着林凫送来的情报,纸上细致写了何妙仪的生平。

    何家独女,在家中极受宠爱,娇纵乖张,对下人极为包容宽厚......

    再往下是一大串“光荣事迹”。

    弹弓打蜂窝,调戏邻家的小书生...

    符恭瞟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就该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知为何,陆临川脑中总是呈现出那日飞霞之下,何妙仪恬静的面容,回想她近日所作所为,又总觉与情报上的何妙仪有不小的出入。

    “太后什么时候回宫?”

    符恭粗略估算了下:“快了,太后走时说约莫秋分的时候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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